古代的人命不值錢,尤其在戰時,我不殺人,人要殺我。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跟著母親坐驢車,去外公家裡探親。結果路上遇到了瓦剌。
他們隻有兩個人,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看見驢車上擺著給娘家的布匹和麵粉,當即便動了手。
母親死死抱住她,試圖討價還價:“東西你們拿走,放我們一條生路。”
但瓦剌說:“男人殺死,女人帶走。”
北地艱苦,他們需要搶女人生孩子,隻要能生,他們統統都要。小孩子也是,不管是誰生的,看見就搶走,養著養著,就是自己家的了。
程丹若的父親是大夫,家境不錯,外公是童生,母親沒下過地,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幸好趕車的是她的小舅舅,家裡大哥讀書,二哥種地,他就去拜了師父學武,頗有勇武之力,拔刀抵抗。
以一敵二,很快落入下風。
程丹若當時蒙得很,腦海中閃過的都是被抓走以後的淒慘生活。毫無疑問,母親會被當做生育的機器,而她小時候放羊,和羊一起睡覺,長大以後被送掉或者被主人睡,十三四歲就生孩子,生到絕經為止。
當然,更有可能是一場大雪,凍死了,被特殊癖好的人虐待,腸破肚爛。
古代女人還算不錯的生活,現代人都無法接受,何況是這種在古代女人看來都豬狗不如的日子。
她嚇壞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動的手,回過神的時候,刀片已經割破了對方的動脈。
看,解剖課上的好,殺人都利索。
但為此,她做了半年的噩夢,無法原諒立誌救人的自己,居然殺了人。
直到兩年後,又一次戰爭爆發。
親眼目睹戰爭的殘酷後,她終於原諒了自己。
程丹若翻過身,暫時摒棄對過去的追憶,又想起這次的倭寇。
雖然對曆史不是特彆精通,她也聽說過嘉靖大倭寇事件,算算時間,好像就是16世紀中期。
現在這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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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屯百戶所。
謝玄英隻淺淺睡了一覺,天還沒亮,李伯武說夜不收回來了。他便立即起身,親自詢問事態。
此番探聽消息的夜不收共有三人,劉海平知曉海盜事務,一個瘦猴般的小個子熟知地形,還有一人擅長盯梢,因而組隊前往。
回來的隻有兩人,盯梢的留在那兒。
瘦猴膽小,見了貴人不敢回話,便讓劉海平代為開口。
“卑職一行人已經探聽到賊人的下落。”他說,“他們就在東漁村。”
謝玄英擰眉。
他們的船停靠在洋河港口(今新洋港),所尋找的漁村叫做西漁村,就在洋河的西麵。
“據這位小兄弟說,”劉海平沒忘記瘦猴子,替他表功,“東、西漁村雖分隔兩岸,卻是同氣連枝的兄弟。三年前,東漁村不少人出海捕魚,卻遇大風,死傷眾多,剩下的不知為何就成了海盜,村民為保性命,也貪慕財貨,婦孺留在岸上捕魚曬網,青壯年名為出海打魚,實則參與劫掠,早已是半個海盜。
“但陳獨眼為人殘暴,總懷疑他們留家屬在岸,不是真心歸屬,總有提防。黑算盤說動了東漁村的勢力,與陳獨眼決裂。此前兩方人馬內亂,死傷不少,雖然有東瀛浪人加入,卻也難以彌補,便把主意打到了西漁村上。”
散落的珠子一顆顆串了起來,謝玄英聽得暗暗點頭,也不由思量:僅江浙沿海一帶,就有這麼複雜的狀況,海防一事,比他所想的更為複雜。
劉海平繼續解說。
“昨日夜間,兩個漁村爆發了爭鬥,東漁村挾持西漁村的婦孺為質,要求他們加入投降。西漁村不敵,隻好同意,並且供出了大人船隻停泊一事,這才讓黑算盤起了心思,想劫走沙船,自立山頭。”
謝玄英終於終於弄清了前因後果。
血跡即是偶然為之,亦是將計就計,引他們進林子的餌。如今兩個村子的青壯加起來,數目可不小。
他思忖片時,問:“倘若我不計較西漁村告密一事,你們可有把握說服他們棄暗投明?”
劉海平看向瘦猴子。
“講不準,兄弟村子,打折骨頭連著筋,要是隻殺頭子,倒是能試試。”小個子男人的口音很重,虧得謝玄英有個浙江老師,懂一些江南方言,才勉強聽懂。
“可以。”謝玄英勾起唇角,冷笑,“隻要能把為首者的首級斬下給我,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瘦猴磨蹭著腳底,碾來碾去好幾次,才說:“那我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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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漁村,裡長家。
“說好了隻是幫你們傳消息,現在怎麼還要去縣城?”西漁村長的兒子說,“這不成,絕對不成。”
黑算盤是個戴方巾的中年男人。他坐在椅子上,臉色黑沉,搭配上黑皮膚,夜裡天然隱身。
“這不是你說成不成的問題。”到底讀過幾年書,黑算盤的語氣慢條斯理,“咱們已經得罪了貴人,要是不趁機做把大的,攪亂這淮安的水,逼迫朝廷出麵,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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