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字日新,晏鴻之的弟子之,三十二歲,為南京府提學官。
所謂提學,其實就是提督學校官,單位隸屬按察司,但不管司法刑,專門負責地方的行政教育工作,什麼選拔生員,舉行鄉試,考核老師,等等,般由士擔任。
而江南省的都指揮使司,便設在金陵。
這麼做,足以顯出晏鴻之對學生的了解,以及雖然未曾做過官,卻對官場情世故頗為熟稔。
“多謝老師。”謝玄英說著,見晏鴻之喉嚨沙啞,趕忙為他倒了杯水,服侍他喝下,這才告退。
晏鴻之潤潤嗓子,很快注意到程丹若的腿傷:“程姑娘的傷可要緊?”
“皮肉傷,不打緊。”程丹若寫好藥方,交墨點,“日頓,飯後服。”
晏鴻之難免愧疚:“帶累姑娘了。”
“天災禍,老先生不必介懷。”穿越多年,程丹若已深刻意識到,古代不是現代社會,百姓難有久的安穩生活,怎麼活都很辛苦。
她還要去看其他病,略微寬慰句,也跟著告辭了。
謝玄英又沒走遠。
不等程丹若開詢問,他主動道:“程姑娘,我諸事纏身,不能侍奉老師,這客棧上下的瑣事,可否托付你?”
如此懇求,也是沒有辦法。
晏鴻之病著,須得有留下支應,可除他外,護衛、管事、親隨都是下,沒資格做主。反倒是程丹若,出身雖低微,卻是客,事急從權,代為主持事務不算過分。
然而,她並沒有意識到,某種程度上,這就是古言必備的“管家”,隻道是照看病,當然責無旁貸。
“隻要謝公子不嫌棄,我可以試試。”
她應下。
謝玄英如釋重負,專門照管家:“應事宜,由程姑娘做主。”
然後他就走了。
程丹若也沒急著做什麼,先檢查眾傷員的情況。
傷亡慘重。
那個傷到屁股,不肯讓她治傷的趙護衛,因為吸引黑算盤的主力,身中數箭,抬回來前就斷了氣。
錢明斷了隻手,其他的護衛中,有被箭矢射傷肩膀的,也有被砍到腿的,所幸程丹若急救事過,均為他處理妥了。
她為每個開了不同的方子,交由紫蘇煎藥,又讓輕傷的照顧重傷的,有什麼頭疼腦熱,及時來報。
安置完傷員,謝家管事便過來請示趙
護衛的屍身如處置。
“是否可以火葬?”她問。
謝家管事說:“軍伍之,倒也不忌諱這個。”
夏朝不提倡火葬,倡導的是“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逾月而葬”,但也禁不住火葬,貧民買不棺槨,多是火葬,客死異鄉的屍首在異地火化後帶回骨灰,也是常見之事。
程丹若道:“秋老虎未過,天氣炎熱,未免疾病,還是火葬了吧。”
管事點點頭,歎道:“那小便去尋火家,多備些柴火,也叫趙護衛少受焚身之苦。”
“勞煩你了。”程丹若也客氣。
他才走,張**男又過來問:“今日的飯食,可還是從外頭采買?”
客棧來是配廚娘的,但之前倭寇堵門,廚娘哪敢上門,直接失蹤,昨日的飯菜都是從酒樓買來。
“是,我開張單子你,有不少禁忌物。”作為醫生,能夠管到病的吃飯問題,無疑非常令她滿意。
最煩禁食卻吃飯,不能抽煙喝酒還偏偏要喝的。
張管事“欸”了聲,自去忙活。
過午,晏家管事又過來回話,道:“鹽城李家、孫家、汪家均派送了帖子,道是想老爺請安。”
程丹若聽他氣,似是鹽城的豪族大家,然則情世故雖然重要,卻沒有命來得要緊:“老先生病著,不能勞累,煩請回絕了吧。”
晏管事請示:“他帶的禮可要收下?”
程丹若問:“平時收不收?”
“有的收,有的不收。”晏管事為難得緊。
晏家祖籍海寧,和江南的豪族世家係緊密,不可能時常拒門外,但晏鴻之聲在外,想拜師請教的不可勝數,都能送禮門,未免掉價。
而這等際往來,程丹若無法替晏鴻之決斷,便說:“那便同他直言,現在無能做主,過些時日再說。”
“小知道了。”其實,晏管事認為收下也無妨,但仍然應下照辦。
如此順利,也有緣故。
世家老仆以刁鑽難纏著稱,若想為難,有的是法子折騰主子,叫忙活半天卻什麼事兒也辦不成。
然則之前眾同生共死,程丹若又主動扮作謝玄英,引開賊寇,為晏鴻之與其他爭取了活路,無論護衛還是管事小廝,心中都敬她分,不因她出身貧寒而鄙薄刁難,諸事才做得這般順暢。
這是筆無形卻極有價值的財富。
謂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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