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搖頭。紫蘇的娘之前犯咳疾,吃了好幾副藥都不好,是她幫忙看好的,是以這丫頭雖然身契不在她手上,倒是知道感恩,常替她考慮。
“老太太身體不好,我要多照顧她兩年。”她將意思傳達給兩個貼身丫鬟,“你們不要打聽這件事了,省得招忌諱。”
白芷和紫蘇對視一眼,雙雙苦笑。
可不是,老太太離不得姑娘,怎麼肯替她說親事,不耽誤已經阿彌陀佛了。
欲多說幾句,程丹若已經放下活計,道:“打水洗臉吧,早些歇息。”
夜談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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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夫人出身官宦人家,父親是光祿寺少卿,治家很有一套章法。
比如家裡五個孩子,三個庶出姑娘都叫姨娘自己養,美名曰不忍骨肉分離。但不管是親生的二少爺,還是庶出的五少爺,她都養在自己膝下,抓到牢牢的。
此時,她正坐在梨花木的梳妝台前,丫鬟小心地卸著釵環。鏡奩開著,磨好的銅鏡支在架子上,清晰地照出人影。
陳老爺則坐在床上,由小丫頭服侍洗腳,神情放鬆。
夫妻倆閒話家常。
黃夫人道:“聽老爺的意思,那姓陸的舉子倒是不錯,隻是家底薄了些,說給柔娘有些委屈了。”
瞧,人比人得扔,麵目不清的陸舉子在程丹若那裡,是她高攀,可輪到陳家的姑娘,就是他高攀了。
官家小姐嫁舉子很正常,可舉子裡也有家境之分。家裡殷實,族人有做官的自然更好。
“唔,子介家中是清寒了些。”陳老爺並不否認這點。陸舉子家中無人做官,全靠自己苦讀,方才有今日。
“我想著,說給丹娘怎麼樣?”他和妻子商議,“她也到了年紀,親戚一場,總得給她找個終身。”
黃夫人遲疑了。
陸舉子的條件不算頂好,卻也在忍受範圍內,年輕有為的舉人可不多見,留給外人,她又有點舍不得。
說到底,柔娘和婉娘都不是她親生女兒,吃點苦算什麼,結一門好親更重要。
“丹娘雖說是親戚,但已無父母在堂,人家未必肯。”黃夫人點透關竅,“老爺若真心看好,也不差個柔娘。”
陸舉子有意求親,必然是想與陳老爺結個善緣,拿個親戚家的平民姑娘打發,指不定被人家誤以為瞧不起自己,反而結了仇,得不償失。
陳老爺一想,也有道理,便猶豫起來:“我原本想著,等到三年期滿,走些門路調到京中,再給柔娘和婉娘說親。”
此時出仕的官員們都有考核,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評價分為上中下三等,即:稱職,平常,不稱職。
三次考核結果,將決定九年任滿後到底是升職、不升不降還是貶職。
陳老爺八年前授官,第一個三年做知縣,政績不錯,從民政官遷為按察僉事,轉入司法性質的按察司。六年做滿,雖然成績一般,但打點到位,又無大錯,便再度升職,成了按察副使。
簡而言之,次次升職,官運亨通。
但陳老爺野心勃勃,並不自滿,想再努力一把,回京城謀得一官半職。鍍金後不管外放,還是入六部做事,都是很不錯的選擇。
黃夫人家在京城,父親亦是京官,聞言頓時心動:“老爺所慮長遠,如今我們膝下唯有兩女,若能在京中結一門親事,那便再好不過。”
夫妻倆又商議片刻,方才睡下。
而吳秋娘瞥了她一眼,抬袖掩唇,與陳婉娘咬耳朵。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忽而竊笑不已。
程丹若掠過眸光,神色平靜。
正四品官的女兒瞧不起民女,很奇怪嗎?放現代都不奇怪,何況是等級森嚴的古代。沒什麼樂子的時候,拿她取笑,實在是太正常了。
而她寄人籬下,一針一線,一粥一米,都是吃人家的,必須忍下去。
倒是年長的顧蘭娘性子溫和,朝程丹若客氣地點點頭。
程丹若便也朝她笑了笑。顧蘭娘已經十四歲,亭亭玉立,月白襖水藍裙,十幅的褶子用線暗暗縫了,風一吹,好似皺起的一池春水。
“程小姐自便。”她也隨著姐妹們離開。
程丹若便退到一旁,與黃夫人的大丫鬟說:“我出去走走,表嬸問起來,就說我很快便會回來。”
大丫鬟應下。
她這才覷了個空,提著自己的藥箱溜出帳子。
其實,隻有大戶人家規矩多,非要圍出個地方。平民並無此規矩,都是一家老少齊齊出動,與男人打個照臉也屬常事。
上巳節,本來就是難得的相親日子。
沒有了昂貴的綢緞遮擋,春風的氣息更濃鬱了些。
河邊垂柳依依,即便是大戶人家的閨秀們,今天也不必特彆拘束,三五人聚在一起,丫頭媽媽們跟著,也能走一走,折柳沾水,嬉笑玩鬨。
程丹若沿河漫步,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尋找結善緣的機會。
然而,今天官祿宮沒動靜,紅鸞星蠢蠢欲動。
前方走來兩個讀書人,互相吹捧。
“鵬程兄的詩做得極好,難怪學正讚不絕口。”
“詩詞歌賦不過小道,為兄倒是羨慕子介的才華,破題常有新意。”
“不過謬讚罷了,當不得真。”
“子介自謙了,連陳大人都對你的文章讚不絕口。”
他們說的不是官話,而是安徽哪裡的方言。程丹若隻聽了個半懂,不由抬頭瞥了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咳,旅程結束,開始京城劇情了
這部分內容還有一個尾巴,不是番外,是正文,但是後人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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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的丹娘:夜裡不要和他獨處
婚後的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