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趟活才算做完了。
總得來說,技術上毫無難度,需要的是小心、謹慎、仔細和耐心。
第二天,繼續上班。
程丹若開始觀察周太監的一舉一動。
她的新工作,其實是分薄了周太監的任務,他是覺得有人分擔後,自己能輕鬆一些,還是會惱恨被搶走了差事,暗中下絆子?
點卯是早晨七點,吃過早飯到崗。
第一件事,逐一檢查寶盝,確認無有異常。第二件事,盯著小太監們打掃,架子上的灰塵都要抹乾淨,地磚全部擦過,炭火調試到合適的溫度。
第三件事,喝茶,曬太陽。
她:“……”
假如上午沒有旨意,就沒有活計。
期間,尚寶監的太監來過,問他要了枚鑰匙。但周太監不說,程丹若也不問。
很快中午到了,尚膳監送來飯食。
外朝的所有飲食,太監和皇帝由尚膳監負責,百官的酒食歸光祿寺出。
四菜一湯兩道點心,很豐盛了。
下午,跑了趟內閣,又認識了尚寶司的其他人,以及輪班的其他中書舍人。
怎麼說呢,中書舍人多是年輕小夥子,且顏值都還行,通常是剛中進士的新人,國子監的學生,或者是候補的舉子(家裡必有關係)。
換言之,都挺有前途,挺有文化的。
試想想,一個全是男人或者不健全男人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同事,誰不關注,誰不好奇?
區彆隻在於,迂腐的人不多看,老實的就點點頭,活絡的、好事的、無聊的,可不就要皮癢一下了嗎?
“程司寶請坐。”一個監生讓位給她,笑眯眯道,“勞你久候。”
程丹若:“承您好意,不必了。”
“司寶不要客氣,咱們一道做事,太客氣可不成。”另一個蓄須的儒生笑著說。
程丹若瞥他:“您想教我做事?心領了。”
唷,這脾氣夠硬啊。
其他蠢蠢欲動的男人,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周太監,暫時偃旗息鼓。
說到底,程丹若長得不漂亮,又是禦前近侍、宮廷女官,要是脾氣好,說笑兩句調劑不錯,但脾氣硬,何苦碰一鼻子的灰?畢竟真鬨出去,他們難免要擔一個輕浮的名聲。
而潔身自好,自持君子的人,雖然不虞她剛直的態度,卻也覺得頗有骨氣,與諂媚逢迎的閹人截然不同。
周太監好似沒聽見,盯著尚寶司用完印,原樣奉回。
剩下的三日,也與前兩日差不多,平穩地度過。
第五日結束後,程丹若前去拜訪了洪尚宮。
洪尚宮問:“情形如何?”
程丹若道:“周太監對我很客氣,也常有提點,但差事以外的,一字不多說。”
“我打聽過了。”洪尚宮道,“周元是個很低調的人,他和石敬、李保兒的關係一般,但深受陛下信任。他執掌尚寶監八年,掌管的印鑒從未出過差池。”
程丹若思索道:“我這份差事,可會傷及他的利益?”
“尚寶監的好處不在這上頭。”洪尚宮細細為她分析,“大內十庫才是最要緊的。”
皇城有十大庫房,裡麵存有整個皇宮的必需物品。比如,甲字庫有丹朱水銀等藥材顏料,乙字庫都是奏本用紙,丙字庫都是絲綿,戊字庫都是兵器,廣積庫有火藥的原材料,等等。
雖然十庫都各有掌庫負責看守管理,但尚寶監的掌印太監,卻握有調用的印,想要從中倒賣,必須買通尚寶監,不然賬目就對不上了。
這是他們最大的油水來源。
程丹若微微放心,沒有實質上的利益侵害,對方算計她的概率就很小了。
“周太監是陛下的人。”洪尚宮叮囑道,“你初來乍到,凡事多聽多看,不要逞強。”
程丹若應下:“是。”
洪尚宮欲言又止。
“尚宮有話教我?”她問。
“司寶之位至關重要。”洪尚宮深深注視她,“但你可知道,昔年太-祖為何以女官充其職?”
程丹若倏而頓住。
第六日,她首次獨自上崗。
早晨,周太監將開啟寶盝的鑰匙串交給她,慎重道:“你須小心保管,絕不可假他人之手,五日後,與老奴輪換。”
程丹若道:“請檢寶盝。”
周太監點頭:“應有之義。”
她便拿過鑰匙,逐一打開二十四個盒子,檢查裡麵的印璽有無損壞,是否對應無誤,確認沒有問題,才鎖好收下。
新的工作,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翻譯一下各個部門
內閣:決策
中書舍人:寫材料
司禮監:代替領導簽名批準
尚寶司:蓋章的
司寶女官:公章保管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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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職位不一定屬於不同的勢力,比如嚴嵩是首輔,他兒子嚴世蕃也兼任尚寶司少卿,而張居正和馮保兩個關係好,內閣+司禮監聯手,等於左手寫申請,右手批準
至於太監和女官,說是家臣,其實就是高級侍從,本來都是為皇室服務的,太監兼職秘書,有了插手朝政的機會,但女官的主要職責是管理後宮,沒有哪一個能染指朝政。
後宮之中,能乾涉朝政的一般是太後和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