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冬日裡(2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9361 字 9個月前

程丹若給她診脈,脈弦數,又見舌苔薄而黃,道是肝陽,開了天麻、嫩鉤藤、真珠母、磁石、夜交藤、龍膽草,交代她每天喝一劑。

...

對方懇求:“我在麗嬪娘娘宮裡,若煮藥,必為人所知。”

程丹若便道:“那就每天抽空來這裡煮,柴火費自理。”

“是是。”

第二個殷勤些,親自剝了橘子給她,才道:“我有個同鄉,前些日子滑了腳,腳踝腫得很,能不能請您弄點藥?”

“腫得厲害嗎?多疼?有淤血嗎?”她問。

宮人說:“這、應該厲害吧?”

程丹若:“你沒見過傷口?”

陪她來的宮人翻個白眼,替她說了:“你瞎操什麼心,人家在外行走,門路不比你多?要你眼巴巴過來求人。”

程丹若:“……”原來是對食。

宮裡的對食有強取豪奪,熱愛折磨宮女為樂的變態,也有真心湊一起過日子的苦命人。

她不多評價:“你去弄點鮮景天和三七,洗乾淨搗爛,敷在患處試試。”

第三個是咳嗽,就乾咳,問明情況得知是在暖洞子裡看花的,便給開了清燥潤肺的方子。

她千恩萬謝地走了。

慧芳不禁道:“真是不一樣了。”

吉秋問:“哪兒不一樣?”

慧芳說:“以前什麼頭痛頭暈,咳嗽扭腳的,誰敢說出來?不就乾熬著,熬著熬著就過去了。”

宮人最怕的不是差事重,是生病。病了就要吃藥,辛辛苦苦攢的銀子,疏通人情就要花費大半,弄到的藥還時好時壞,全靠人脈硬不硬,錢足不足。

囊中羞澀的,沒有人脈的,就隻能熬著。

咳嗽頭暈都是小病,誰沒熬過?

也就是程丹若,人就在安樂堂坐著,誰來都一樣看,藥價也公道。

“姑姑,我們沒了您可不行。”慧芳真心地恭維,“您可彆丟下我們。”

程丹若卻道:“將來的事,沒人說得準,你們好生學,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吉秋點頭應下,又問:“晚間還上課嗎?”

“上。”

程丹若在安樂堂忙了一天,下班後,回去草草吃些東西,便開始夜校課程。

考慮到內廷最多的就是女人,最難看的病就是婦科,所以,她私授的課程,並不講現代的外科知識,講的最多的是婦科。

要保證衛生,洗腳的布與洗敏感處的分開,月事帶要煮沸三次後再晾乾。也告訴她們什麼是月經不調,怎麼應對痛經,閉經又是什麼情況。

幸運的是,內廷的宮女們沒有X生活,免去了很多真正的婦人病,也不會有子宮脫垂的情況。

這部分課程就改成了皮膚病。

對於宮人而言,臉是最為重要的,儀容不佳,就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

濕疹、蕁麻疹、瘙癢症……這也是女子最緊要的一門課。

如今是冬天,凍瘡和皸裂頻發,還教她們製作凍瘡膏,就是晏家試過的方子,成果還不錯。

但凍瘡膏好是好,最受歡迎的方子是:茄子根、蔥根適量,煎水熏洗,或是蘿卜皮煎水,加少許硫磺熏洗。

甚至薄有積蓄的女官們,也更喜歡蜂蜜和豬油做的凍瘡膏,而非藥膏。

尋其緣故,也無非是宮裡用藥忌諱。

...

比如紅靈酒,舒筋活血很好,可所需的藥材有紅花,這在後宮是十分敏感的藥材種類,倘若有人拿來乾了壞事,整個司藥都得倒大黴。

所以,宮裡做事,安全比效率更重要。

茄子、蘿卜、蔥之類的食材,尋常宮人更易到手,用起來也沒麻煩。

程丹若亦不勉強,將方子抄錄了,隨手貼在安樂堂的門背後,方便來往的宮人學習。

之後幾日,同樣在安樂堂忙碌,天寒地凍,凍傷的人數急驟上升。

踩著結冰的雪摔跤的,掃雪清理湖麵,導致鞋襪浸透,腳趾頭凍壞的,吹了冷風發燒,在屋裡睡幾天就沒了的,多不勝數。

程丹若能做的不多,除了宣傳正確的凍傷急救方式,就是儘量要求大家覺得身體不適,立刻就醫。

好在她在內廷已頗有名氣,宮人們口口相傳,倒也信她。

洪尚宮又親自出馬,說服貴妃施恩,多煮薑湯分發。

宮人們自是感激不儘。

然而,貴妃的施恩之策管不到宮外,大多數的太監都住在皇城而非皇宮,一旦生病,他們根本走不到內安樂堂。

又一次輪崗。

程丹若與周太監交接完鑰匙,看天色陰沉,雪落不止,想了想,叫來李有義。

“姑姑有什麼吩咐?”李有義很殷勤。

程丹若問:“你知道一個人凍傷後,該怎麼救他嗎?”

李有義笑道:“知道啊,用雪擦,哪兒凍僵了就擦哪兒唄。”

“唉。”她歎氣,“我想請你去一趟直殿監,告訴那裡的人,假如遇到凍傷的人該怎麼處置。”

直殿監執掌各殿、各樓閣、廊廡灑掃之役,“最勞苦冷局”,裡麵的宦官每年都要死掉好些個。

李有義愣住了。

“用雪擦,用火烤,都是不對的。”她耐心地說,“凍傷後要立刻用衣物裹住,再用稍微熱一點的水,大約就是微微燙的溫度,使其水浴複溫,直到皮膚變得紅潤。”

李有義遲疑:“奴婢傳話不難,可事能不能成,卻是難說。”

“做了,許就成了,不做,永遠不成。”程丹若塞給他一個銀錁子,“這麼大的雪,勞你跑一趟,喝點熱酒再去吧。”

李有義原想推辭,但程丹若道:“你不拿,下次就不敢請你做事了。”

他隻好收下。

她道:“買壺酒帶去。”

李有義笑了,論起套交情辦事兒,程姑姑還不如他呢。

“您放心,我一定給您辦妥。”他老道地拱拱手,麻溜地下去了。

雪如錦被,遮蓋紅牆金瓦,亦埋葬許多年輕的生命。

程丹若輕歎一聲,冷不丁地冒出個想法:可惜,我無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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