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一人進城,直奔知府衙門。李伯武已經帶五十名護衛提前半日趕到,控製住了府衙上下,等待他們到來。
知府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交接就交接,人沒到,護衛先來是個意思?但轉念一想,人家的份,他也略有耳聞,排場大點就大點,很正常。
於是強顏歡笑:“謝大人也太奉公職守了。”
李伯武和顏悅色:“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經派人去酒樓叫了席,算是我家公子感謝諸位近年的辛勞。”
府衙的官吏相覷。
午間,席送到,是府城最有名的酒樓的中等席,價值三銀,雞鴨魚均有,色香味俱全。
遲疑了會兒,眾人還是落座吃飯。
不吃白不吃嘛。
期間,免不了打探任上官的情況。
李伯武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挑能說的說了。
眾人一聽侯府公子,不止是一甲探花,還是錦衣衛指揮使,還有不明白的——後台甚硬,剛不過。
集體溫順。
“謝大人做事如此負責,乃我輩之幸啊。”
“正是,我等慚愧。”
“一定儘心輔佐大人完成交接。”
隻有知府心裡有點發毛。
大同這個鬼地方,稅收不上來多,拋荒嚴重,人口流失,他要給上峰送禮,調離此地,肯定乾過一些不厚道的事情。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知府我安慰,人家高門大戶出來的,哪裡知道我們下的彎彎繞繞,到時候說句好話,也就混過去了。
一旦交接,再多的虧空也和他無關。
知府喝口熱酒,壓壓驚。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約莫未時,頭傳來馬兒的嘶鳴聲。
眾人看到一群護衛開道,中門大開,長隨、師爺護衛四周,青色圓領袍的青年邁進門檻。
他問:“常知府在何處?”
坐立不安的常知府起,驚魂不定地看向他:“你是——”
“在下謝玄英,是上任的大同知府。”謝玄英打量方,不疾不徐道,“幸會。”
現場鴉雀無聲。
謝玄英已經習慣這樣的沉寂,非常鎮定地拿出文書:“請驗文書。”
常知府定定神,撐出笑臉,恭維道:“像謝郎這般風姿的人可不多見,何須驗證呢?”
“請驗一驗,驗完,我們就可以交接了。”謝玄英說。
常知府的馬屁沒拍好,隻好晦氣地接過文書,隨便看看,草草點頭:“可。”
謝玄英道:“諸位請坐,勞煩將賬目給我的幕僚。”又朝湯師爺為首的三個幕僚團頷首,“勞駕了。”
“應該的。”三個幕僚就是乾這事的。
同知搬來賬本,與師爺們核。
首先,是清點府衙裡的東西,有多人,大致有多家具,多匹馬和騾子。彆笑,有的時候,為毀屍滅跡,衙門有可能屁都不剩。
幸好常知府還有點底線,府衙裡該有的都有,並不缺。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錢糧。
稅庫和銀庫就在府衙裡,裡是每年收上來的稅糧,還有糧食折合的銀子,有時候還會有彆的物料,比如木頭、皮毛、竹子等物。
府衙的賬目上,應該清晰地記載某年某月,收上東西,支出東西。
賬目和庫存得上,才能夠接收,否則有了虧空,沒法找前任,要己補上。
這是官場水最深的地方之一。
有的府衙裡,虧空一任加一任,到最後極有可能誰都填不了。
湯師爺帶護衛,親清點庫中的稅糧。
果然,慘不忍睹,倉庫裡隻有一些黴掉的陳米,但查閱賬目,發現是為這年受到韃靼劫掠,不地區田畝荒蕪,很難收上來,特請朝廷減免的結果。
再看銀子,也沒剩多,八十是府衙僅剩的財產。
湯師爺把賬本交給另一個姓錢的師爺。
錢師爺掏出算盤,劈裡啪啦打了一連串,小聲和柏木說了句話。
柏木又給大堂裡的謝玄英傳去:“至一千五百。”
謝玄英沉吟不定。
光靠賬目,其實不可能這快算出虧空,錢師爺是按照熟悉的潛規則,倒推了一個比較有可能的範圍。
但他臨走前,段都督在路上叫住他,明上是感謝程丹若贈藥,實際卻是賣了他一個消息。
常知府給某人送的銀子是一千。
考慮到貪腐不是一個人,這上上下下分攤點,估計常知府上所剩不多了。
謝玄英低聲道:“挑一個錯漏。”
柏木心領神會,下去傳話。
天色漸暗,謝玄英又叫來酒席,供他們吃喝,卻不準其他人離開府衙一步。
常知府的臉色已經變幻莫測,可威風凜凜的護衛,還是不敢吭聲,在凳子上苦熬。
酒過三巡,有人溜出廳堂,悄悄拉住了湯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