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一來就上門拜訪,其實有些失禮,但考慮到其出身,略拖兩日,以顯矜持也以理解。
“初來乍到,諸事繁雜。”謝玄英給足了借口,“這兩天才理清緒,還望大人海涵。”
毛巡撫擺擺手,寬宏大量:“無妨。”
他打量謝玄英半天,道:“謝知府年少有為啊。”
“大人過獎了。”謝玄英道,“晚輩才疏學淺,有一事想請教大人。”
“噢?”
謝玄英遞上禮物:“晚輩偶得一字畫,卻認不出是誰的,聽聞大人愛好書法,還請一觀。”
上路啊,舒服啊。毛巡撫通體舒暢,眯眯道:“這我到要好好看看了。”
謝玄英展開準備好的字畫。
毛巡撫呼吸一頓,眼睛發亮:“這、這莫非是趙吳興之作?”
“還邀請大人鑒彆。”謝玄英客氣說。
毛巡撫接過字畫,仔仔細細欣賞半天,才篤定說:“其字甚妙,其畫古十足,一定沒錯了。”
謝玄英道:“原來此,大人好眼光。”又說,“我不愛此道,連趙吳興的字畫都辨認不出,著實慚愧。”
“謝知府還年輕。”毛巡撫矜持道,“切莫妄自菲薄。”
謝玄英說:“高山流水也要知音才是至韻,此畫留在我身邊就是暴殄天物。若撫台大人不嫌棄,晚輩就借花獻佛了,還望您莫要嫌棄。”
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毛巡撫故作遲疑:“這不好吧?”
“寶物蒙塵,才是真的惜。”謝玄英態度誠懇,“還望大人納。”
毛巡撫還要再辭。
謝玄英再請。
後,毛巡撫“勉為其難”收下了禮物。
再說程丹若那一邊。
她剛上門,就有婆子將她請進,看見一車的綢緞,眼睛都在放光。
“太太請坐。”仆婦殷勤讓她在廳落座,催丫叫人,“通稟一聲,知府太太來了。”
程丹若溫和道:“聽說總兵夫人不在大同,其他人不必打擾。”
仆婦說:“咱們二娘子是……”
“我是來見總兵大人的。”程丹若打斷她,“我與總兵大人有舊,請你前通秉一聲。”
仆婦愣了愣,見她神色端肅,不似作假,又覺得以她的身份,沒有必要編造假話,遲疑著應了:“是,那、那老奴這就通稟。”
她走了,留下程丹若坐在廳下首,打量著這總兵府。
格局就是一般的格局,就是比較豪氣。
擺件多金銀玉雕,茶碗也是景泰藍,富貴奢華。
想著,門口進來一彪形大漢,張口就是:“你要見本將軍?你誰啊?我怎麼不記得和你認識?哪來的娘們?”
程丹若抬,朝他了:“見過聶將軍,我姓程。”
“我知道,新來那知府的渾。”聶總兵冷冷道,“怎麼,他自己不敢上門見我,派女人打發?”
程丹若道:“外子自會拜訪將軍,我今日上門,與外子無關,純粹是我想見見將軍罷了。”
聶總兵挑眉:“你?”他嗤一聲,“這倒是稀奇了,你有什麼事?本將軍不記得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將軍與我素昧平,卻於我有恩。”程丹若道,“我是大同本人,十年前寒露之變時,人都死儘了。這次重故裡,聽聞當年是大人射死了瓦剌王,為我人報仇雪恨,不勝感激,特來謝過。”
她說著,朝對方深深蹲福:“我平最傷心之事,莫過於破人亡,隻恨昔年幼弱,難以手刃敵人,今敵人俱亡,也能告慰九泉之下的父母。”
聶總兵皺起眉,卻沒有言語。
“我力小人微,沒什麼能謝您的,略備薄禮,還請您收下。”她說。
聶總兵瞟了眼院子裡的華麗綢緞,忽冷嗤一聲:“就這點東西?倒真是薄禮。”
他嘲:“靖海侯府的底也不怎麼樣嘛。”
“這是我的嫁妝。”程丹若說,“成親時為陛下所賞。”
聶總兵動動嘴唇,倒沒再繼續挑刺。
程丹若的唇邊露出微微。
聶總兵看似粗豪暴躁,卻不是沒有心機。
手握兵權又遠在邊陲的人,最怕的莫過於小人讒言。謝玄英身份特殊,能在禦前為他說話,這樣的知府,為什麼要得罪?文武互不乾涉,又不礙著他什麼。
“還有一物。”程丹若自袖中取出一卷書,“這是我所寫的一卷醫經,不是什麼大道理,原是給孩童看的,說了一些溺水、受傷、中暑之類的病。將軍手下兵將眾多,許多恐怕不識字,但若能懂些簡單的道理,或在關鍵時救人一命。”
她將書放在桌上,輕輕道:“邊境軍士保守國,我沒什麼能做的,這本書就獻給將軍,希望能對將軍有所幫助。”
聶總兵的表情終於變了。
他打量著程丹若,半天沒有挪開。
程丹若不卑不亢看,並不避他的注視。
“好膽色。”聶總兵了,摸了摸胡髭,“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程丹若熟稔淡淡微。時人當兵,是因為來就是軍戶,背負這樣的命運,而將官們殺敵,有的人是為了保衛國,但還有人是為了升官發財。
聶總兵或許想當大官,但沒有一點報國之心,是做不到這一步的。
她的馬屁,應該拍得他很舒服。
“將軍事務繁忙,我就不多打攪了。”她適而止,“外子與將軍同為官,以後還請多關照。”
聶總兵眼光閃爍了幾次,到底沒為難她,擺擺手:“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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