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完,並排躺在竹席上睡覺。
不知道是大同的夜晚本就涼爽沁,還是心裡平靜,程丹若感覺涼快了許多,便沒有拿走他的胳膊,任由他摟著自己。
“最近衙門裡中暑的不。”她說,“明天他們不找我的話,再做點藥。”
謝玄英道:“不要累著自己。”
“那剛才你為什麼不把我放?”她反問。
他認真道:“我抱著你呢,又不會掉,是你太緊張了。”
程丹若白他一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仗著已吹滅蠟燭,她瞧不見,他彎彎唇角,略有得意,但口中若其事:“做什麼藥?大蒜膠丸?”
“這個不好保存,最好是現做現用。”她說,“做丹吧,去得勝堡說不定用得上。”
他“嗯”了聲,意有所指:“備著也好。”
“我也這麼想。”她顯然有同感。
窗外的雨又密集起,連綿的雨聲落在屋簷上、草叢裡,是好的白噪音。
程丹若有點困了。
謝玄英拉過薄被,仔細蓋好:“睡吧。”
她眼皮一沉,跌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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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丹若才準備好藥材,昌順號的東家了。
她想說不見,但傳話的說:“說不是生意上的事情。”
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程丹若心裡有數,叫他進,平淡地問:“不知還有什麼指教?”
“指教不敢當。”昌順號東家的態度擺得低,“今日上門,不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卻是家裡的舊事。”
她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你恐怕走錯門了。”
“夫容稟。”昌順號東家道,“好叫您知道,在是太原程氏第四房的,年初的時候,八房的老太爺提起一樁舊事,說他以前有個兄長,早年離家打拚,後因戰事,忽然斷了消息。”
程丹若裝不出什麼驚訝的表情,隻好端起茶,任由他往說。
“大約是過年祭祖,老祖宗們顯靈,托夢給老太爺,說兄弟倆多年不見,快會在地重逢,可惜墳不能在一處,骨肉分離,總是不甘心。”
昌順號的東家感慨道,“老太爺做了這麼個夢,自知時日多,又掛念兄長的後,派了去打,卻是說,當年是往北邊去了。這幾個月,家裡一直在找,最近終於有了消息。”
說到這裡,他專門停,觀察程丹若的表情。
她臉上依舊是禮節性的微笑,大方溫和,並不是他想要的意動與沉。顯然,這件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而她卻並不感興趣。
這可麻煩了。
他想著,話轉得更為委婉,留足分寸:“說,夫的娘家也姓程?”
“我曾祖父是隨軍的,老家不知在何處。”程丹若慢慢道,“但家裡活著的時候說過一嘴,應該是沒有彆的親眷了。”
昌順號東家試探著道:“多年不聯係,說氣話也是有的。”
她道:“不是軍戶,卻去當兵,想是可容身之處。你們家是大家大族,想不至於如此。”
話說到這份上,不挑破也不了。
昌順號東家懇切道:“夫,你們都姓程,五百年前是一家,這邊不是親戚,從前也是。”
停了一停,推心置腹道,“我今日所說的事,同羊毛衣的生意沒有關係,族裡的事可不是我腦袋一拍就能做主的。”
他分析:“夫高嫁侯府,自是榮華富貴,享之不儘,可娘家勢弱的女,多要吃些虧,彆的不說,夫今日若有得力的娘家,生意儘可讓族裡辦,同根同源的血親,必不能害了您。”
這話在當,確是經的道理。
程丹若點點頭,做出幾分感慨之意,卻說:“福禍相依,生沒有全事。”
“話雖如此,也可儘事。”他語重心長道,“我們太原程家雖不是什麼豪門大族,卻也有幾分底蘊。若能連宗,夫此後也有了族親眷,族中後輩,也可為夫差遣,豈非相利好?”
必須承認,假如程丹若是土生土長的古,這個建議足夠令心動。
說白了,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宗族抱團能大大提高抗風險力,家族的提攜是社會默認的裙帶關係。
假如族裡有發達了,沒有提攜族親,反過要被罵“忘恩負義”。
程丹若回大同,必須回老家建宗祠,立墳塋,照拂鄉,就是這個道理。
太原程家雖然名氣不響,可能供出進士,能有一個商號,就已經是不容覷的大家族。與其連宗,以她現在的社會地位,屬於受益的一方。
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程丹若說,“同您說實話,我有一個義父,待我視如己出,家裡也並非沒有親眷,隻能辜負您的好意了。”
這是方沒有探到的消息,一時訝然。
“我有位表叔曾任按察副使,我的義兄也是朝廷命官。”程丹若輕描淡寫,“我看,我們還是談談羊毛的生意吧。”
昌順號東家一時沒有說話。
陳家和晏家的地位,已經鎮住了他,他失去了與之談判的關鍵籌碼。
而程丹若深知,即便不連宗,也最好不要得罪本地的大戶,故道:“雖然不是族親,卻都是鄉親,不然,何必找你們呢。我們在京城也不是沒有熟悉的故交。”
東家的麵色微微緩和。
他索片時,卻道:“論起地域,自然是我們太原和大同更近,又有同姓的緣分在。夫恕罪,在不明白,您為何非要找寶源號一道合作?”
“據我所知,寶源號背後另有靠山,有什麼好事,恐怕您得排第二。”他一針見血道,“俗話說,寧為雞頭,不做鳳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