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小半個月, 注定是空閒的假期。
天寒地凍,程丹若都是上床早,睡得晚,醒得晚, 起得更晚。但沒關係, 大同的氣溫低, 謝玄英也一樣放棄晨練, 和她一塊兒賴床。
兩年了,某些人的精力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就是不知道十年後, 還能不能保持住如今的水準。
當然,沒有也沒關係,耐心和溫柔, 比體力更加重要。
正月十五,照舊看燈, 照舊買了花燈, 匿名送到慈幼局。
今年,門背後似乎多了好幾個不睡覺的夜貓子,等到馬車聲遠去, 立刻開門, 清脆的嗓音生怕彆人不知道似的:“你們看,我說今年菩薩也會送燈的!”
程丹若忍不住撩起簾子, 往後覷了眼。
是個梳著小揪揪的小丫頭,她給菩薩按上了聖誕老人的工作。
……很有創意。
過了元宵, 正月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二月有許多事要做。
雖然大同還很冷,但謝玄英已經開始考慮春耕,去年的蝗災中, 紅薯和土豆的表現十分出色,百姓們也建立起了信心,今年可以嘗試將這兩種作物,推廣到大同府的其他縣城。
經驗少,不知道怎麼種,就開墾荒地,在保證小麥和粟米的種植下,多種一些試試。
而這需要提前召見各地縣令,商議出合適的法子。
一連幾天,他都很忙。
程丹若也一樣。
她給自己定了實驗計劃:冬春數月,青黴菌的長勢逐漸喜人,可以著手預備尋一些對症的病人,試試原液注射到底能不能救人。
此時使用青黴素的風險性極大,需要好生物色人選。
再加上長寶暖今年打算去新疆收羊毛,瞄準的還是最好的山羊絨,種種瑣事,不一而足。
也因如此,她錯過了丫鬟們日漸微妙的表情,直到三月初,謝玄英勸農,瑪瑙才輕手輕腳地進屋,默不作聲地跪了下來。
程丹若被她嚇了一跳,忙道:“怎麼了?誰欺負你們了?”
瑪瑙苦笑:“奴婢有罪。”
“什麼罪,殺人還是放火?”程丹若蹙起眉梢,“起來說話。”
瑪瑙猶豫了下,起身立在廳中。
程丹若道:“說吧,什麼事。”
瑪瑙組織語句:“是奴婢失察了,應該早些回稟夫人的。”
程丹若略微奇怪,能讓她這大丫鬟如此躊躇的,恐怕不是小事:“你說。”
瑪瑙咬咬牙,壓低聲音:“竹籬好似有孕了。”
“……有孕?”程丹若擰起眉,頓覺不妙,“是誰欺負了她?”
瑪瑙謹慎道:“奴婢原也想,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渾小子,花言巧語騙了竹籬。她的性子,夫人是知道的,綿軟怯懦,被人欺辱了也不敢說出去,可奴婢也奇怪,咱們屋裡一直都是嚴防死守。竹籬平日不離院子,西花廳那邊又有林媽媽在,誰敢放肆?”
程丹若預感不妙了。
“竹籬有說是誰嗎?”她問。
瑪瑙道:“我問了,她不肯說,但我問她是不是爺,她說不是。”
這麼一說,程丹若猛然驚覺,她居然沒有也不願意懷疑謝玄英,下意識避開了這個猜測,好在確實與他不相乾。
沉吟片時,她問:“去年十一月,她去過前頭沒有?”
瑪瑙小心翼翼地說:“爺生辰那日,夫人吩咐送醒酒湯過去。”
“是她送的?”
“本來是竹枝的活兒,可她來了月事,疼得要死,底下的小丫頭又不敢去,竹籬就替她送了一回。”瑪瑙沒調查過這個,也不敢今天開口,“就一回。”
程丹若頷首,很快決定:“叫她來,我親自問她。”
“是。”
片刻後,竹籬怯生生地進屋了。
她還穿著夾襖,棉襖厚重,光看也看不出肚子,邁過門檻就是一跪。
“起來,坐這裡。”程丹若指指麵前的杌子,示意她把手放到引枕上。
竹籬慘白著臉孔,顫巍巍地坐下去,把手伸過去。
程丹若給她切了脈,順便仔細打量這個丫鬟。
平心而論,竹籬生得很美,皮子白淨,彎柳眉櫻桃嘴,下巴尖尖的,頭發細軟烏黑,挽成發髻也有點羸弱之相。
這模樣放在現代,至少也是個校花了,加點濾鏡,做個網紅都不成問題。
但……脈象上,她確實懷孕了。
“你多大了?”
“奴婢十八。”
十八歲還是這樣苗條,前景可不樂觀。程丹若的心不斷下沉,但臉上並未表露出分毫。
隻是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自願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