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姓謝的大官,他們是表兄弟。”
“肯出多少錢?”
“五百兩。”
“嘶,你四我六。”
“憑什麼?”
“你出了這城知道往哪裡找人?還不是靠老子。”
“是我和他搭上的……”
“不乾拉倒,這可是掉腦袋的活。”
“行行。”
他們沒有驚動馮少俊,悄悄走了。
馮少俊麵上不露痕跡,心裡卻多少抱了期冀。
無論如何,隻要把自己活著的消息傳出去,就有脫身的可能。
父親不會不管他。
這日深夜。
馮少俊捕捉到細微的動靜,有人翻越矮牆,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院中。
不多時,窗戶便被支開。
“小將軍?”有人輕輕呼喊,“我是謝巡撫麾下百戶,敢問可是馮小將軍?”
馮少俊沒有應聲。
對方又道:“小將軍放心,您將家眷托付給撫台,張夫人已在貴陽安頓,一切都好。”
馮少俊瞬時睜眼。
他將妻子托付給謝玄英夫婦的事,苗人可沒法知道。
“謝巡撫?”他開口,“怎麼回事?韋將軍呢?”
“韋將軍因突遭洪流圍困,戰死永寧,朝廷派了謝巡撫代為主事。”杜功道,“我此番潛入普安,便是想尋找機會,並尋覓小將軍的蹤跡。”
馮少俊道:“我還好,你有什麼計劃?”
“叛軍缺糧,已經堅持不了幾日,我會再拖延一段時間,若能尋著機會,便與大軍裡應外合。”杜功頓住,問,“小將軍意下如何?”
“甚好。”馮少俊頷首,“你可有刀?”
“有。”
“放在窗台下。”馮少俊壓低聲音,“此地常年有人看守,你不可多待。”
杜功猶豫少時,問道:“不知小將軍打算如何處理這事?”說完,覺得似乎有冒犯之嫌,忙描補,“屬下可有能效力之處?”
馮少俊心中一動,聽出了些端倪:“你可知道,時常出入這裡的女子是誰?”
杜功道:“屬下恰好見過,所料不錯的話,那人是叛軍賊首之一,白山部的長老祭司,白伽。”
馮少俊登時愕然。
他猜到阿曼的身份非比尋常,許為土司之女,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就是叛軍首領之一的白伽。
風聲嗚咽。
“小將軍,有人來了,您多保重。”杜功聽見動靜,及時撤退。
室內重歸寂靜。
馮少俊摸黑下床,緩緩走到窗台邊,果然在下麵摸到了一把匕首。他握著久違的武器,心裡卻一團亂麻。
太奇怪了,怎麼會是白伽呢?
阿曼到底想乾什麼?
--
此時的白伽卻是顧不得馮少俊,她在黑勞家中,為他裹傷。
“我和你說了,要及時來找我處理。”白伽把搗爛的草藥糊到他身上,蓋住崩裂的傷口,“為什麼拖了這麼久?”
黑勞滿不在乎:“就是崩開了,沒事。”
“你當自己是熊?”白伽冷笑,睃了眼旁邊的女子,冷冷道,“當我不知道你們是乾了什麼才鬨成這樣的?”
黑勞還沒什麼,旁邊的女子忍不住了,怒氣衝衝道:“少指桑罵槐了,我們夫妻的事,輪得到你過問?”
白伽一字一頓道:“他、受、了、傷。”
女子道:“我已經替他上過藥了!”
白伽還想說什麼,黑勞大喝一聲:“都不準吵!”他先看向女子,“小桃,伽伽是擔心我,你不該和她發脾氣。”
又和白伽致歉,“小桃脾氣嬌,不是有意和你爭執。”
白伽嘴角泛出冷笑。
“黑勞,你居然敢凶我!”女子美目圓瞪,倏地滾出晶瑩的淚珠,“你是不是看定西伯府沒了,就覺得能隨意欺負我?”
她恨恨道:“我受夠了,我不介意你的身份和你私奔,是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沒完沒了等你守你,讓彆的女人對我指指點點。”
黑勞猛地坐直:“小桃,我——”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待在家裡,和娘一塊兒死了!”丁桃娘忍無可忍,霍地起身,衝出了院落。
黑勞大感頭痛,強撐著起身去追。
白伽嘲弄道:“不愧是定西伯府的千金,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西南公主呢。”
“你少說兩句。”黑勞歎氣,“她家裡都沒了,隻能指望我,難免患得患失。”
白伽淡淡道:“是啊,就指望你了。”
她收拾好藥材,平靜地說,“但彆忘了,我們為什麼才會走到今天,不要為了一個女人,對不起跟隨我們的部族。”
黑勞:“我沒忘。”
“那你說,我們真的能成功嗎?”白伽撫摸小腹,神情複雜,“以後的孩子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嗎?”
黑勞沉默了。
“自立為王說來容易,可——”白伽歎了口氣,眉間浮上隱憂,“罷了,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