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已經過去,彼時兩人都在路上,沒過節,又補吃了個小粽子。
飯畢,攜手去書房。
謝玄英給書房前的花草澆水,挨個查看是否需要換盆,並挪了它們的位置,使之能更好地曬太陽,或是遮蔽陰涼。
程丹若叫人把小狗抱來。
兩隻三個月左右的小狗崽,圓鼓鼓白乎乎的,彆提多可愛了。
若非顧忌這裡沒疫苗,她非要抱起來玩。但此時,隻是放它們在地上逗了逗,先混混熟。
“這兩隻取什麼名字?”她問看花的謝玄英,“兩隻都是白的,叫大米小米怎麼樣?”
“挺好,和麥子一樣。”謝玄英忖度,“大名就叫春稻米和春粟米吧。”
程丹若吃驚:“這般樸素?”可不像他取名的風格。
謝玄英白她:“‘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不好嗎?”
她努力想,這是誰的詩?
他:“杜子美的。”
“噢。”杜甫的,難怪了。
他們倆玩花的玩花,玩狗的玩狗,都消遣過了,茶也喝過一盞,方才收心準備乾活。
工作是真的多。
謝玄英一堆公文需要處理,包括但不限於各地衛所的情況,軍費的舊賬,倉庫軍械的抽查,軍戶重查,以及各種離奇的漢夷衝突。
他迫切需要一二靠譜的幕僚。
不是整理資料,幫忙算賬的那種,而是能真正出主意分憂的人。
抬頭看看另一張桌子。
窗下,程丹若正對著賬目犯愁。
生民藥行第一季度的帳出了,看得她頭疼欲裂,迫切需要一個帳房幫忙過賬。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痛苦。
升職太快,班底跟不上啊。
謝玄英看看天色,十點多鐘了,便問:“請薑光燦過來說說話?”
程丹若:“好。”
正好聽聽昨晚故事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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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元文一大早就醒了。
早晨沒事乾,就在院子裡溜達了一圈,先見到了金仕達。雙方打了個招呼,自我介紹了番。
金仕達聽說他是薑元文,又驚又訝,說了好些“如雷貫耳”的恭維。
薑元文自視甚高,自然瞧不上金仕達一個童生,但聽說他是程丹若聘的,倒起了三分興趣。
“程夫人無子,你怎麼想著應聘西席?”他一針見血。
金仕達答得十分巧妙:“我也是應聘了才知沒有,可不出幾日,立即就有了,您說巧不巧?”
薑元文若有所思。
八點鐘,他見到了手拉手上課的赤韶和金愛。
金仕達教算術課,她倆劈裡啪啦地撥算盤珠子,吵得薑元文耳朵疼,躲出去了。
遇見自側門出來買早點的小雀。
這丫頭穿著黃色比甲,梳著丫髻,手挎籃子逛去了最近的碼頭,買了幾條新鮮的小魚,然後,又買了豆花麵、糯米飯、油炸粑,提著滿滿一籃子回去。
薑元文挑了豆花麵的攤子,一邊吃早飯,一邊打聽情況。
他已經打探過謝玄英,不然也不會自己送上門,這會兒問的是程丹若。
百姓的口徑驚人得一致。
“程夫人?善心的大好人啊。”
“生民藥鋪是她開的,裡頭的藥材都頗為便宜。”
“等等,開的不是惠民藥局?”
“藥局是朝廷的,不過是夫人主持罷了。”
“怪道每月都有義診,原來如此。”
總結:“程夫人心善得很啊。”
薑元文一邊吃麵,一邊大搖其頭:愚民啊愚民,人光有善心可做不成善事兒。
他吃了兩海碗麵條,摸著鼓鼓的肚子回府。
小廝來報:“爺請您書房說話。”
薑元文便穿過月洞門,來到了前院的書房。
隻見屋中陳設清雅素麗,一張書畫,兩盆茉莉,案幾上供著佛手鮮花,氣味芬芳自然。
謝玄英立在窗前,屏風後隱約露出羅漢床的模樣,人影綽約。
“撫台。”薑元文有秀才功名,並不下跪,作揖為禮。
謝玄英道:“請坐。”他單刀直入,“據我所知,左大人身在禮部,閣下向我舉薦他,莫不是在尋我開心吧?”
“不敢。”薑元文道,“子圭是我妻兄,我如何會以此玩笑?”
“那是什麼緣故?”
薑元文歎了口氣:“他那員外郎的位置,怕是坐不了太久了,重則喪命,輕則流放,我不過是想提前為他謀個退路。”
謝玄英揚眉:“薑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薑元文便道:“太後若故,京中必要生亂,屆時,彆說子圭的腦袋保不住,哪怕是大宗伯,恐怕也性命攸關。”
“噢?”謝玄英以為他在說過繼的是,語調平平。
薑元文看出了他的想法,語不驚人死不休:“陛下怕是要奉齊王太妃為皇太後。”
謝玄英端茶的動作微微一頓。
當今皇帝是被過繼到先帝名下的,齊王太妃是他生母,但名義上卻是叔母,兩人早已不再是母子。
要奉王太妃為皇太後,在禮法上是不容許的,過繼就是過繼,普通人家尚且兒戲不得,何況天家。
除非,皇帝打算追封老齊王當太上皇。
這……確實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