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朝老臣從來都不少。
石太監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都說鎮守太監或監軍無能,隻知道貪財索賄,可要是有本事在身,誰還敢嫌棄他們?
不提這個,自家的權力多一分是一分,憑什麼往外推?
石太監決意抓住這個機會,但他沒有馬上答應,以退為進:“奴婢們都是賤命一條,但憑差遣,隻怕誤了大事。”
“不過一時之計。”
謝玄英坦然道,“陛下明鑒,臣也有私心,醫術光看書隻能學個囫圇,兵馬無小事,無論如何都該跟隨內子學一段時間,可她是女子,拋頭露麵多有不便,若是宦官便無此顧忌了。”
皇帝頷首,並無多大反應。
他不在乎是太醫院學,還是宦官學,於帝王而言,能在自己需要的時候,立馬有人能用,才是最重要的。
“就先如此吧。”他很快作出決定,“技多不壓身,多培養些人才自是好事。”
楊首輔聞言,便把原先的腹稿咽了回去。
他思量了會兒,緩緩道:“也好,學成之後,可備西北。”
說起西北,眾人的神情立即肅然。
謝玄英垂下眼瞼,心裡迅速過了一遍前因後果:這說得是甘肅的事,還和他的前任有關——原兵部右侍郎為甘肅陝西提督,專門鎮守西北。
但很不幸,就在去年,關西七衛中的哈密衛首領倒戈,叛變到吐魯番,致使大夏徹底失去了西北的主動權。
他也被皇帝降職,失去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然而,從關西七衛設立起,大夏對西北的掌控力就不強。關西七衛的首領都是臣服的蒙古人,隻受到朝廷冊封,並未實際掌控。
此後幾十年,西北一帶胡人內鬥頻繁,大夏一直都是旁觀,想著以夷製夷,並不插手其中。
如今吐魯番崛起,哈密衛倒戈也實屬正常。
這讓大夏失去了西北的主動權,轉為被動的防守策略,而吐魯番野心勃勃,對大夏的領土頗為垂涎,最近沒少騷擾。
朝廷對西北戰事素來重視,這第一批軍醫培訓出來,肯定送往西北待命。
眾人討論了一番關西,最後隻定下“以守代攻”的策略。
翻譯一下:能不打就不打。
同時,也要安排人手,將親近大夏的蒙古王公轉移到嘉峪關內,好生安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關西的失利不是某一人的錯誤,而是百年間的消極政策導致的,因此也絕非個人能夠挽回。
謝玄英在光明殿還有些氣悶,出了宮門,心態已調整妥當,回家告訴了程丹若培訓軍醫的好消息。
她十分高興:“不容易。”
“元輔的意思是儘快。”謝玄英脫掉大紅常服,換成家常道袍,坐下喝茶,“明兒和我一道上衙?”
太醫院離兵部衙門很近,就在一條街上。
“哪有這麼快。”程丹若卻沒被好消息衝昏頭腦,“挑人還要時間呢。”
謝玄英不以為然:“你拉一十四監入夥,慢不到哪裡去。”
程丹若謹慎道:“沒有惹來太多非議吧?”
“太醫院不想外任,並無反對之意。”謝玄英端著茶盞,忍俊不禁,“你想出讓禦馬監出人,恐怕誰也沒想到。”
“宦官有宦官的好處。”程丹若微微一笑,“多一門手藝,多一條退路,他們沒有理由拒絕我。”
為什麼選宦官?
理由可太多了。
第一、他們缺乏立身之本,會比普通人更用心學藝;第一、借宦官的手,壓製太醫院傳統派的勢力;第三、方便後續加入女醫,免去各種非議。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拉攏宦官團體。
拉攏某一個太監是不明智的,人有私心,人會變心,石敬如今顯赫,誰知道什麼時候倒台?
利益團體卻不同,隻要有一致的利益,就是能站一起的朋友。誰上位都一樣,隻要太監還存在,就有“友誼”。
事實也果真如此。
次日,程丹若就收到了宮廷畫師作為獨家插畫師。
她將自己的要求悉數寫明,請他畫圖示意。
畫師說:“這恐怕還要些時日。”
“我不求精細,隻求精確,得讓人明白才好。”教材簡陋無所謂,但這些要下發到武學,全靠學生自學,肯定越精確越好。
畫師應下,準備回家先買兩本醫書,慢慢琢磨。
大後天,司禮監派了個小宦官傳話,說爺爺們挑了一十個懂事乖巧的孩子,都在內書堂上過學,識文斷字,歲數也不大,十五歲以上,一十歲以下,學得進新東西,還不會添麻煩。
又隔一天,說和太醫院商量過了,辟出了一處小院,她想要什麼東西,隻管知會聲,馬上就去采辦。
這一刻,程丹若終於理解了帝王的喜好。
太監們這麼會辦事,誰不喜歡?
她恨不得明天就開始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