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貓喜歡搶椅子。
又在旁邊的南北珍貨店淘到個黑漆嵌金銀片的倭氏箱子,格子多,皆有鎖扣,適合裝貴重物品。
她馬上決定買下來,專門用以放藥品。
既然是扇市,少不了扇子。
他們都喜歡折扇,方便收起來藏進袖中,不占地方。程丹若則覺得必要時可以充當教鞭,也算一物多用。
兩人各買了五六把。
還有花瓶、書燈、筆船、文具(特指專門放文具的盒子)。
林林總總買了一大堆。
端午正日,大清早起床,先用五枝湯洗手,算是沐浴過了。
早餐吃過水麵,宮裡賜下粽子,又拜謝過皇恩,加餐吃粽子。
完事後,一道去西街宅邸,熏艾草,掛吊屏,謝玄英用朱筆寫了張“五月五日天中節,赤口白舌儘消滅”的紙條,貼在柱子上避毒蛇。
程丹若比他務實,教下人拿雄黃灑在花園,免得毒蛇侵擾。
又將洪夫人送的清涼傘供在中堂,這是一種紅羅小傘,下麵綴著絲羅剪裁而成的瓔珞、瓜果、百獸或是神佛,稱為條達。
洪夫人選的是佛教的華蓋,程丹若則很敷衍地做了些橘子、花生、柿子。
走完流程,一麵熏艾草驅蟲,一麵商量怎麼擺家具。
新宅的前院都修好了,正外院就是謝玄英日常處理公務,接待客人之地,西外院則作為客院和私塾,給了薑元文。
他從左家搬到了謝家客院,正式擔任幕僚之責。
東外院劃給了程丹若。
她平時可以在這裡接待自己的訪客,管理家務,因為正院尚未修繕好,也準備間臥室,方便夫妻二人居住。
中軸線靠西的一處院舍是大廚房,這會兒已然搭好灶台,紅白案師傅俱全,隨時可以開火。
於是,端午後,他們悄無聲息地換了工作室。
霎時間,被工作淹沒。
謝玄英收到了無數帖子,比在靖海侯府多出一倍,從前有所顧忌的人家,這會兒就不再忌諱上門,送禮的馬車一輛接一輛。
這禮物還不好拒絕,不是賀他喬遷,而是賀他升官——之前住在靖海侯府,人家禮都不好送,侯府也不便收。
或者說,柳氏有意如此,免得屬於三房的人情,不清不楚地歸了公中。
謝玄英不得不重新召回師爺們,依舊是從前湯、錢兩位師爺。但與此前不同,之前是靖海侯派遣的,現今卻是真正投向了謝玄英。
湯師爺負責篩查文書,錢師爺負責收禮登記,薑元文負責回帖。
程丹若也一樣忙碌。
她被困在了無數賬單裡。
單獨開火,就有單獨的支出,得算賬,新家還在裝修,裝修款從侯府走,還得算賬,虧得數學好,不然頭都要裂了。
這時,就顯出一個好婆婆的重要性了。
柳氏和她婆媳和睦,便不吝伸手,在自己的大丫鬟中挑選一番,把珍珠夫妻都給了他們。
珍珠、翡翠、瑪瑙、琉璃是同一批丫鬟,當初都是二等,瑪瑙給了她,琉璃配人後給了四房,翡翠是通房,珍珠是留到最後的一個。
但留得再久,也得嫁人。
柳氏將她嫁給心腹,把他們夫妻給了兒子、兒媳,不過,留下了她的公婆。
這點手段,程丹若自然門清,可她一點兒不在乎。
珍珠會算賬,以前就是給柳氏看賬的,獨這一個好處,就足以讓她接受。她專程感謝了柳氏的慈愛,第二天就把珍珠帶到新家去了。
柳氏……柳氏心裡是很感慨的。
四房裡,把持家事的還是魏氏陪嫁,琉璃夫妻就是伺候老四書房,與三房的親密坦然相比,難免有幾分隔閡。
她和呂媽媽道:“程氏對我恭敬有加,從不因誥命加身而輕慢,反倒勸著三郎常回來看我。通房一事,就先不提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多年相處,柳氏受兒媳的關心多,膈應少,實在不忍在他們夫妻恩愛之際,提出煞風景的事情。
再等等吧。
柳氏按下了念頭。
以上種種,程丹若並不知曉,也不知道自己逃過了傳說中的通房難題,她正在為彆的事情而高興。
第一件好事,金仕達和金愛到了京城。
他年初考中了秀才。
這也在意料之中,和孫秀才、薑元文相處數月,從前因為書少而得不到解答的難題,早在他們的指點中迎刃而解。
金仕達鬆口氣,也不想再考了,帶女兒上京投奔東家。
第二件好事,是謝家來了人。
謝家在姑蘇是大族,枝繁葉茂,人口眾多。除了繼承家業的老三房,各房有各房的營生,比如老二房就喜歡買宅子,搞房地產,謝二太太因此家底豐厚。
其他幾房中,有借謝大的關係行商的,也有在家耕田讀書的,還有啥事不乾放浪形骸,沉迷辯論的。
除此之外,旁支子弟最大的出路,就是投奔大宗。
下人是奴仆,幕僚是賓客,親戚才是最親近的。很多事,下人做輕慢,幕僚做生疏,同族的親眷更能顯出主家的親近。
族人也是資源。隻不過,從前謝家族人要麼投奔謝大,他已自成根基,要麼投奔謝二,他是鐵板釘釘的繼承人。
而謝玄英呢,論理說,在貴州時就能得到投奔了,奈何在打仗,謝家人難免就觀望了會兒,這一等,好麼,人家回京了,當兵部侍郎了。
他們沒法再矜持,眼見謝家最有出息的人橫空出世,再不投奔就遲了。
族中經過一番商討,小家庭再明爭暗鬥一番,終於五月初,遠在姑蘇的謝家人到達京城。
見過靖海侯,說明來意,謝玄英就被叫過去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