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先例,以後紅參她們嘗試就簡單多了。
程丹若列出清單,準備叫人大量收購羊頭,製備腦垂體後葉乾粉,嗯,簡易的離心機也要再做幾個,琉璃試管也不能少。
有機會的話,可以再試試催產素的催產效果,但這個需要慢慢注射,最好整個靜脈輸液器。
最早的輸液器就是羽毛管和膀胱,但以目前的技術,完全能做到更好。
針頭用銅鐵,針柄的部分可用明角熬製,管道是最麻煩的,需要調解速率,如果用金屬,必須自創一個機關,以控製水流大小。
她寫寫畫畫,時不時翻閱《夢溪筆談》,尋找可替代的物品。
中午吃了臘肉、糟魚、大白菜,北方的冬天,食譜總是這麼枯燥。好在有秋天窖藏的葡萄、橘子、蘋果,彌補蔬菜的匱乏。
下午,謝玄英提議做個燈籠。
“年年賞燈,今年就看雜戲去,燈咱們自己做。”他興致勃勃。
程丹若自無不可,兩人便裁紙劈竹,準備糊燈籠。
然則,活計剛開始,鬆葉自外頭進來稟報,道:“段都督派人求見。”
夫妻倆對視一眼,眼中均有驚奇。
段都督就是段春熙,錦衣衛的頭子。他正月裡上門……程丹若識趣地避到屏風後麵。
謝玄英請了對方進來。
來的是段家管事,道是:“今夜元夕,若謝侍郎有空,我們家老爺想約您與寧遠夫人,一塊兒到重雲塔賞燈。”
誰家邀約提前幾個時辰通知的?謝玄英不動聲色,欣然應允:“正愁無人作伴,告訴都督,我一定準時到。”
段家管事拱拱手,利索告退了。
程丹若自屏風後出來,歎氣:“那,早點用晚膳?”
謝玄英也無可奈何:“罷了,改日再做吧。”
兩人皆興味索然,乾脆丟開,一個擼貓,一個賞花,四點多鐘便用了晚膳,重新梳頭換衣裳。
程丹若換上白綾長襖,就當今天是走橋摸釘。
謝玄英穿了身孔雀綠織金的曳撒,比綠孔雀都好看。
約莫六點鐘,天已黑透,兩人便坐馬車去重雲塔。
重雲塔在城北,離蓮花池較近,是一座佛塔,九樓供奉高僧舍利,下麵則是賞玩之地,看水景和月色最好。
夫妻倆一下車,就見到周圍一道道警戒的侍衛,傻子都看得出來是誰。
迎接的是段春熙本人。
他拱拱手:“冒昧相邀,清臣莫怪。”
“如此月色,辜負也是可惜。”謝玄英自不會多嘴責怪,客客氣氣地見禮。
段春熙又朝程丹若頷首為禮:“寧遠夫人。”
出門在外,禮儀從簡,程丹若也一樣簡單回禮:“段都督。”
“請。”段春熙引他們二人入樓。
佛塔不大,盤旋而上,每一層都有內侍侍奉,直至第九層。
皇帝一身便服,立在窗前眺望遠處的燈景。
“拜見陛下。”兩人下跪見禮。
“起來吧。”皇帝在炭盆邊的位置坐下,“朕還記得以前元夕,京城是你陪朕在外賞燈,一晃也快十年了。”
謝玄英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臣有罪。”
“彆來這套,今天這裡沒有皇帝,隻有親戚。”皇帝和氣地笑笑,“你們倆叫聲姑父聽聽。”
謝玄英十分自然地叫了,然後看向程丹若,給她使眼色。
程丹若遲疑了很久,才憋著嗓子輕輕喊了一聲,細若蚊蚋。
皇帝搖搖頭:“程司寶還是拘謹啊,怎麼,看不上朕這個‘姑父’?”
程丹若早有準備,立即跪下:“臣婦不敢。”
皇帝大笑,擺擺手:“起來起來,瞧你嚇的,朕不過玩笑。”
一點都不好笑。程丹若腹誹著,臉上卻保持著忐忑的神情,謝玄英伸手扶她才起來。
皇帝審視她片刻,聊家常似的:“許久沒見你了,太醫院的差事,辦得如何?”
程丹若彙報:“臣所知的,已儘數交給他們,這兩月是禦醫們輪流教開方,臣偶爾過去,為其解惑。”
“你用心了。”皇帝自然早就打探過情形,知道她所言不虛,除卻生病,每月總會過去幾次答疑。
但他要問的並不是這個,“聽說,你在外頭還開了個醫館。”
程丹若怔了怔,露出幾分訝色:“不敢欺瞞陛下,是有此事。”
皇帝問:“辦得如何?”
“小打小鬨罷了,平日為貧家婦人看診接生。”程丹若苦笑,“臣不擅經營,多有虧損,隻好兼做繡活謀生。”
皇帝不動聲色:“從前朕問你,你倒是說不擅此道。”
“臣不敢欺君,如今也不好說擅長,婦人自有孕到分娩,有十月之長。”
程丹若一說起正事,就進入到“耿直誠懇”的狀態,條理分明,“孩兒在母親腹中是最難的,看不見摸不著,臣慚愧,迄今在望聞問切上還是初窺門徑,不得不假借器物彌補。”
她說的是聽診器,皇帝也有所耳聞。
“我自己又不爭氣……”她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艱澀道,“也不知有孕是個什麼境況,隻好做些目所能及的事。”
謝玄英配合地露出“猶疑、慚愧、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什麼都沒說。
皇帝瞥了他一眼,追問:“你說的是生產?”
“不錯。”程丹若表演完,馬上恢複如常,不疾不徐道,“生產是鬼門關,凡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臣雖醫術淺薄,也想做些什麼。”
皇帝喝口茶,直接問:“可有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