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掉了何嬪孩子可能的遺傳病, 程丹若對新工作有了一丟丟的信心。
她算過了,嫻嬪是十月懷上的,現在四個半月過去, 從孕期看,差不多140天左右,已經過半了。
預產期在七八月份。
……受罪啊。
天氣熱, 細菌多,熱了孩子吃不消,用冰怕凍著。
作孽。
程丹若決定多做一些青黴素, 以備不測。
要說青黴素, 如今終於有了它作為抗生素的牌麵。多虧承郡王世子的病情,讓盛院使看到了這個金瘡藥的療效。
他是太醫院的負責人, 掌握的病源多不勝數,其中就包括膿腫病人。
一般來說, 人體莫名出現鼓包, 紅腫發熱,大夫也會考慮切開, 排出毒素。但不知為何, 治標不治本, 排出膿液後不久, 仍然會有持續水腫疼痛。
他就問程丹若, 這些病能不能用青黴素治。
這當然可以。
程丹若還友情提供了穿刺引流技術。
這是她在鼠疫中摸索出的經驗, 十分有說服力。
盛院使試了幾次,效用明顯, 已經向她預定青黴素了。換言之,她可以靠青黴素掙錢了。
十兩銀子一針,但遇見有價值的病症, 試藥不用錢。
什麼病算有價值?
她說了算。
日常供給太醫院是三天一針,用不用都收錢。剩下的青黴素,程丹若都給產婦預備著。
醫館用得少,那是上門的病人少,太醫院為了嫻嬪的龍胎,列出的京城產婦名單可是一本冊子都不止。
程丹若圈了城南的巷坊,讓醫館的紅參負責,其他也各自劃分地方,每個穩婆負責一個片區。
病源多了,遇見的產褥熱就決計少不了。
按照後世的統計,發病率為1%到7.2%,換言之,一百個產婦中,至少有一個會得產褥熱。
致病原因很多,比較知名的一個便是接生人員的衛生問題。
但自二月起,穩婆們都被再三要求洗手,不許留指甲,應該大大降低了感染的可能性。
然而,得產褥熱的產婦依舊不少,二月就有五六個。
其中三個是平民婦女。
程丹若曾喬裝打扮,借打針為由,實地去產婦家中看過,真是各有各的不幸。
第一個產婦是窮,家裡連一張床都沒有,孩子是在草席上生的。婆婆癱瘓,飯菜和藥碗就隨意堆放在一邊。
屋頂漏水,灶台就是幾塊破磚頭,家裡乾淨得連老鼠也沒有。可仔細看牆角席子的汙漬,就知道細菌相當喜歡這兒。
她問鄰居們,家裡還有沒有彆人。
鄰居們說,這家人命苦,男人帶著老娘到城郊撿柴火,結果遇到貴人騎馬橫衝直撞,給撞翻了,男人當場被馬蹄踏死,婆婆斷了腿,家裡隻剩下一個懷孕的產婦操持。
說實話,若非紅參等人得了她的命令,到城郊尋找產婦,每家給雞蛋,她們連接生婆都找不到,隻能自己生。
程丹若無話可說,隻好讓紅參等人把婆媳倆接回醫館照顧。
這就算有價值的病例了。
第二個是慘。
這戶人家是普通的殷實家庭,一進院子的人家,在百姓裡不算差。公爹靠走街串巷掙的辛苦錢盤下了鋪子,經營十餘年,積攢了不少家底,兒子使錢塞進順天府衙,頗有能耐,娶的地主的女兒。
產婦十七八歲左右,身體健康,已經長開了。
他們家的產房是布置過的,簡陋歸簡陋,可還算不錯,至少生孩子的床單席子是新的。
但她還是感染了產褥熱。
程丹若十分重視這個病例,暗示紅花找家裡的幫傭嘮嗑,最後問出來了。
產婦臨分娩前,還被丈夫要求履行妻子的義務,發生過親密接觸。
“她爺們不是個東西,平時在外頭勾搭寡婦婊-子就算了,媳婦這麼大的肚子還不放過。”幫傭大嬸鄙夷道,“我都聽見了,喝得醉醺醺得回來,也不關心媳婦孩子,上來就弄,呸!”
程丹若:“……”不潔XX史。
第三個是冤。
產婦前頭生過三個女兒,全家都盼著兒子。而婆婆深受封建迷信毒害,給產婦搞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香灰還算乾淨的,還有什麼童子尿、公雞血,產婦剛覺得陣痛,她就在產房做起了法事。
紅參到的時候,屋裡全是煙氣,產婦肚子上都是血畫的符咒。
她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
結果,第四個又是女兒。
可想而知,產婦缺人照顧,又處於糟糕的環境下,不感染才奇怪。
說實話,程丹若整理完這三起病例,心很累。
再看剩下的兩個病例。
明明也是殷實家庭,有妾也有通房,產房不算豪華但也乾淨齊備,丈夫已經和產婦分房許久。
但還是出現了感染的症狀。
一個比較好推測,她在分娩過程中撕裂厲害,出血不少,最後不得不縫針,雖說手和針線都消過毒,但畢竟不是無菌環境,可能因為損傷而感染。
另一個除了產程比較長,還真沒什麼問題。
五個人中,撕裂的和被撒狗血的過敏了,沒有辦法使用青黴素,開的中藥方清營湯。
另外三個用了青黴素,可第一個環境太差,產婦又長期營養不良,操勞過度,沒熬過去死了。
婆婆看見她生的女兒,心生絕望,夜裡不聲不響地就沒了。
醫館接手了小女嬰。
不光是她,育嬰堂裡的棄嬰,如今也有大夫照料。按照程丹若的要求,嬰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記下症狀、診斷、用藥,觀察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