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英緩了緩,感覺酒都被嚇醒了大半,腦子清爽許多。
“如果是榮安身上帶著藥,不慎誤傷孩子,那調查方向就要換一換了。”他敲著炕桌,“榮安想害的人才是最可疑的。”
程丹若問:“她除了我,還想害誰?”
謝玄英沉默。
在士大夫眼中,榮安不是一個糟糕的公主,她不斂財侵田,不賣官鬻爵,和百官毫無牽連,與四處活躍,為各方人馬穿針引線的嘉寧截然不同,堪稱安分守己。
但在人們看不見的另一麵,她又驕橫任性,橫行無忌,枉顧人命。
榮安最想殺的是誰?毫無疑問,就是程丹若。
但墮胎藥的指向性太明顯了。
榮安這麼關心丹娘,一定知道丹娘無子,沒道理用墮胎藥。
“也許是嘉寧郡主。”程丹若慢慢道,“公主最討厭的人也肯定有她一個。”
榮安公主的心思很好猜,她搶走了謝玄英,而嘉寧郡主今後可能搶走她的公主之位。
至於許意娘,她與謝玄英的婚事告吹後,榮安公主就不太在意她了,另一個當天被提及的張佩娘,與公主恐怕還是陌生人。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兩位死者,均死於同一種毒物的基礎上。
假如不是,純粹是巧合……她搖搖頭:“不驗屍,恐怕很難查出真相。”
“這你就錯了。”謝玄英平靜道,“隻要是人做的,錦衣衛就一定能查到。”
程丹若穿越至今,並未親眼見識過這個特務機關,將信將疑:“是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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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論起對錦衣衛的了解,還是謝玄英更勝一籌。
不懂法醫毒理,不會刑偵技術,又有什麼關係?錦衣衛最擅長的是審訊拷問。
華麗錦繡的公主府,今日已淪為人間門地獄。
宮人和內侍們被關在不同的房間門中,無論白天黑夜,都有不同的慘叫聲不間門斷地響起。有時在東邊,有時在西邊,一點一點,慢慢接近他們的位置。
然後某一刻,門被打開。
冷冰冰的錦衣衛進門,像拖著一條死狗一樣,把他們拖到庭院裡。
明月當空,刑具加身。
“饒命、大人饒命,我們什麼都不——”求饒的聲音總是被很快堵住。
錦衣衛什麼都不問,上來就拔指甲,讓他們看見自己的手指一根根血肉模糊,劇烈細密的痛楚一次又一次襲來,冷汗涔涔,渾身顫抖。
拔完十根指甲,才把他們拖進一間門密閉的房間門。
一瓢冷鹽水當頭澆下。
“我問,你答。”隱藏在黑暗中的人說,“名字。”
宮人臉色慘白,磕磕巴巴地說:“雲兒。”
“為什麼要害公主?”
“我、我沒有害公主啊!”她拚命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黑暗中的錦衣衛一聲冷笑。
下一刻,宮人看見了跳躍的紅光,通紅的烙鐵毫不留情地印在背上,滾燙的溫度燒灼皮膚,是比方才拔指甲更可怕更長久的痛苦。
眼淚和鼻涕同時流下,她不受控製地慘叫起來,活似殺豬現場。
“我不知道啊!”雲兒崩潰,“我什麼都不知道,大人饒命、饒命!”
錦衣衛沒有說話,第二塊鮮紅的烙鐵出現了。
“啊——”
淒厲的哀嚎中,錦衣衛的聲音冷漠如初。
“為什麼害公主?”
“我、我沒有——”她看到了第三塊烙鐵,身體猛地一抽,裙子濕了一塊,“不是我,是是倩兒!是倩兒乾的!”
烙鐵沒有落下來,停滯在了半空。
錦衣衛問:“倩兒怎麼了?”
“我看見她鬼鬼祟祟地藏過什麼東西!”雲兒胡亂攀咬,“肯定是她乾的!”
錦衣衛沉默了一下,接著,她就被拖走了。
一刻鐘後,血肉模糊的倩兒出現在了同樣的地方。
她十指模糊,臉上全是傷口,衣衫沾滿血汙,顯然已經遭受過不止一輪拷打。
“我知道的都說了。”倩兒有氣無力道,“駙馬讓我在公主麵前多提提他,所以才給了我釵子,我沒有勾引駙馬……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錦衣衛問:“墮胎散是哪裡來的?你為何會有這個東西?”
“我明明倒掉……是茜姐姐給我的,讓我找兩隻貓喂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啊!!”
過了會兒,她被血肉模糊地拖了回去。
第三個進來的是茜染。
前兩個人在被拖曳時還會掙紮,她卻軟軟地歪在地上,兩條腿血肉模糊,手掌也變得光禿禿的了。
“想好了嗎?”錦衣衛問,“是誰告訴公主墮胎散的?”
茜染斷斷續續說:“沒有人、沒有人告訴公主,是公主自己、自己要的……噗!”
她嘔出一口鮮血,仿佛惡鬼,“誰要害公主?哈哈哈哈,誰要、誰要害公主?是公主讓我、讓我抓貓和狗喂藥……”
“你是怎麼和公主說的?”
“都死了。”茜染木然道,“喂一顆活著,兩顆、三顆的都死了。”
錦衣衛問:“公主知道?”
“知道。”茜染扯扯嘴角,露出光禿禿的紅色牙床,“公主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