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覺得,在貴州放幾個她的人很要緊,也點了頭,寫信給瑪瑙,讓她替金愛物色。
瑪瑙不負眾望,考察了番本地的少年郎,最終表示還是李伯武的侄兒最合適。
她讓李郎送來藥局的賬目和土儀,順便給金家父女相看。
李伯武的侄子濃眉大眼,五官不算英俊,但很有男兒氣概,身高和武藝都還算不錯。
金愛很滿意:“我手無縛雞之力,在西南這地方,再嫁個文弱書生可不行。”
程丹若:“……”
她懷疑金愛在內涵她爹。
但既然金愛看中了,李伯武又是謝玄英的心腹,這門婚事再適合沒有了。
程丹若收金愛為義女,為她備了一份嫁妝,在二十九年末,把這摩拳擦掌的小姑娘嫁了出去。
謝玄英見她提起金愛,隨口問:“可有信來?”
“自然。”程丹若自炕櫃中取出一封信,“愛娘是耐不住的性子,已經去看過赤韶了。赤韶去年剛生下一個兒子,夕顯貴身體不好,已經在準備後事。”
謝玄英拈起一片雲片糕:“你嫁她還是嫁對了。”
李伯武也有信給他,但多是朝廷命官和夷寨動亂,說起幾家土司的動向,大消息知道,小道消息卻少了很多。
西南畢竟不是漢人的地盤,語言和風俗差異大,消息流通就慢。
金愛和赤韶、安小娘子的交情,能很好彌補這一點缺陷。
他眼睛尖,看見炕櫃裡還有彆的信,隨手取過來展閱:“文家,哪個文家?”
“長春號的文大奶奶。”程丹若吃的是自製的薯片,土豆切片烘乾,撒上鹽和辣椒粉,味道不錯,“她的小女兒要出嫁了,問我京城流行什麼樣式的料子。”
謝玄英:“然後?”
“我就送了匹貢緞過去。”程丹若道,“作為回報,她給我送了好些牛。”
文大奶奶的意思本就不是問料子,是想討要一份體麵。
晉商多豪富,怎麼會買不到貢緞?隻是不能光明正大地穿。
程丹若“送”給文家,文小娘子就能穿出去了,且貢緞難得,寧國夫人的名頭更難得。
親家知道文大奶奶能和寧國夫人說得上話,也會高看兒媳一眼。
而文大奶奶很聰明,早就發現了程丹若不愛收錢,所以,得知她在推廣牛痘,便送來一匹牛,美其名曰做善事,其實就是向她送禮。
偏偏程丹若確實很需要這份禮物。
皇帝在皇長子出生前,對牛痘的熱情一般,但在他出生後,不僅以此為由,加封她為寧國夫人,更是不遺餘力地宣傳起了牛痘的功效。
防治天花,優於人痘,天賜良藥,祥瑞之兆。
總之,就是我這個皇帝當得好,我的兒子生來帶福氣,才有這樣的好事。
程丹若……不和皇帝爭這個。
隻要能出錢,他說是夢裡得到的都行。
既然官府著手推動,牛就開始緊俏,養牛成為風口之一,讓不少人破產——因為他們以為牛痘是要靠殺牛製作,沒想到可以不殺,借來發一次痘就行。
結果奸商囤積,導致牛價上漲又飛快跌落,賠得傾家蕩產。
然則,既不能殺牛,每頭牛能產的痘種就十分有限,種牛就是很大的缺口。
程丹若和太醫院商量了很久,最終采取一個比較笨的辦法:自給自足。
以一個村為例,村裡有牛的貢獻出來,大夫給牛種上後,再取痘種給人。出了牛的不收錢,沒出的給個十來文,收取的費用官府一半,牛主人一半。
目前為止,受眾慘淡。
老百姓一文錢都要掰成兩半花,天花不在眼前,他們不想花這冤枉錢。
而有牛的主人家,寶貝自家牛都來不及,怕染了牛痘,自家的牛就一命嗚呼,也不肯出牛。
比較有市場的還是城裡。
市民階層比較感興趣,大家都有餘錢,親朋好友湊一湊,買頭牛給家裡的孩子種上,就是個極好的保障。
更有聰明的商販乾起了租牛的服務,和租馬一樣,不過牛痘隻能種一次,價格貴些。
老百姓總是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程丹若沒有過多乾涉,專心借牧場培養疫苗,改善優化毒株。
她這裡的疫苗基本上就是達官顯貴專供了。
因此,時隔年,牧場也開始盈利。
她出牛、出技術、出名頭,太醫院的禦醫們負責出兒子、徒弟,女兒也行,反正不發工資,隻給學技術。
賣疫苗得來的收入,依然投回疫苗生產,每個月無償為百姓接種。
她的理由相當光明正大:“疫病都是人傳人,倘若京城的百姓都種上了,天花傳不進來,陛下便再也不必憂慮天花傳人了。”
皇帝深覺有理,自掏腰包給宮人接種。
他年紀大,不敢種,皇子又太小,不適合種,還是活人防疫牆靠譜。
一切就按照程丹若的計劃推進。
京城是全國中心,京城人都種了牛痘,外來的人來都來了,不給自己也種一個再走嗎?
種都種了,為什麼不把技術傳回家鄉,為父母妻兒添到保障呢。能千裡進京的人家,家底都不差,假如是大善之家,說不定還會惠及鄉裡。
皇權不下鄉,該靠豪族大戶的時候,還是得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