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遞出了話頭, 田恭妃遲疑一刹,還是道:“自家姐妹, 就不瞞你了, 外頭傳得風風雨雨,我著實擔心大郎。他一個小人兒,怎麼就成了眾矢之的?”
“娘娘不必擔心, 妖術的源頭是蟲災,錦衣衛已經在調查了。”程丹若怕她心裡有負擔, 沒提自己的功勞,“想來用不了多久, 事態就會平息。”
田恭妃喜出望外:“當真?”
她點點頭。
“這可再好不過。”田恭妃如釋重負, 身子往後微微一靠, 吐出口氣,“也不知是誰心腸這般歹毒,拿孩子做筏子。”
程丹若道:“等錦衣衛查出來就知道了。”
田恭妃沉默了一刹, 才問:“這是宮外的人乾的吧?”
程丹若平靜道:“自然。”
“那就好。”平心而論,無論今時今日, 姐妹間門有多少矛盾和猜疑,少女時代的情分不是假的, 田恭妃真心不希望此事與何月娘有關。
她微抿唇角, “我病著不便出門, 月娘的月份又大了, 不知道可否勞煩姐姐,替我去承華宮看看。”
“承華宮有穩婆看顧,還有太醫時常診脈,定是無虞。”程丹若道,“娘娘惦記嫻嬪娘娘, 派宮人問候一聲就是了。”
她上回接生是被逼的,這次皇帝沒表態,她才不想摻和。
田恭妃:“我隻是有些擔心……”
“娘娘沒什麼好擔心的。”程丹若道,“以不變應萬變就對了。”
田恭妃不由辯解:“本宮並無他意,月娘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很替她高興。”
“娘娘和嫻嬪是姐妹,今後皇次子與皇長子也是兄弟,常言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娘娘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程丹若十分無奈,彆說皇帝沒有改立儲君的意思,就算有,長子就是長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無論多麼寵愛小兒子,改立儲君沒那麼容易。
除非……何月娘當了皇後。
中宮嫡出,那確實非同一般。
可皇帝會為何月娘做到這一步嗎?他對何月娘的寵愛,能夠讓他放棄期盼已久的長子,轉而寄希望於次子?
何況未必是次子,也許是皇三女。
“殿下是長子,娘娘是長子之母,”她提醒,“您要做的事有很多,比如時常帶大郎去見見貴妃。我聽說,景陽宮從不派人過問殿下的安排,娘娘也未帶皇長子去見過貴妃?”
田恭妃道:“大郎還小,我怕他到了陌生的地方哭鬨。”
程丹若也未勉強。
恭妃懷孕期間門,時時刻刻處於孩子被抱走的恐慌中,雖說如今孩子養在身邊,卻有一半的日子在外頭。
帝王一句話就能奪走母親的孩子,做娘的怎能不戰戰兢兢?
哪怕知道這麼做有好處,也一樣舍不得。
舉個例子,如果太後喜歡貓,把貓抱過去能博取清寧宮的好感,她也不乾。
誰知道貓貓會遇到什麼?
將心比心,程丹若理解田恭妃的護崽心態。
她換了個方案:“太後娘娘禮佛虔誠,娘娘何不抄經供佛呢?”
田恭妃略微不自然:“我一時未曾想到。”宮裡抄佛經的妃嬪不少,大家閒來無事,就靠這些自娛自樂,但她很少做。
倒不是因為對太後的芥蒂,麵子工程她還是會做的,隻是她字跡平常,實在不擅長舞文弄墨。且何月娘入宮後常常習字讀書,小楷寫得有模有樣,皇帝都誇過幾回。
她抄經,豈不讓人恥笑麼。
“娘娘要記住,太後是陛下的母親,齊王不幸病故,太後娘娘心中神傷,正需要晚輩多多關切問候。”
程丹若就差明說了:幾年過去,太後對齊王的哀悼也淡了,也怕你記恨皇長子遇險的事,此時你遞出橄欖枝,做足晚輩的孝順樣子,太後放心,皇帝也安心,皇長子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腹誹歸腹誹,程丹若又有那麼一點理解她。
寄人籬下十幾年,表小姐的日子,恐怕無時無刻不籠罩在嫡小姐的陰影下。
何月娘有多麼美貌聰慧,田青鸞就有多自卑。倘若程丹若不是穿越者,在陳家正經小姐麵前,恐怕也難免如此。
“娘娘隻要記得,自己是陛下的妃嬪,是皇長子的生母,是嫻嬪的姐妹,就足夠了。”她懇切地勸慰,“彆的無需多慮。”
田恭妃勉為其難:“我聽姐姐的。”
為了孩子,為人恥笑就嗤笑吧。
大郎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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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好不容易勸好了田恭妃,和田、何姐妹的矛盾,卻遠遠沒有終結。
段春熙讓人試驗後,確認隱翅蟲就是妖術的真相,鬆口氣的同時,又重新審訊了嫌犯。
此時不難發現,最早說出黑眚的道人無怨,證詞是合情合理的。他是南方人,見過類似的症狀並不稀奇,可信度不低。
但作為頭一個說出“黑眚”的人,推波助瀾的人肯定與其有過接觸。
段春熙想知道他離開地主家後,都和誰說過黑眚。
然而,無怨受刑多次,手腳都爛了,傷勢在夏天惡化得格外得快,他病得奄奄一息,神智渙散。
這樣的人證決計不能死在牢中,否則必受皇帝猜疑,不得已,隻好給他打了一針青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