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 震驚了 什麼是母親?(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7597 字 9個月前

承華宮生死一線之際, 田恭妃坐在熟悉的窗邊,卻始終無法讓自己走出宮門。

她無法忘記何娘子昨日的羞辱。

——當初跪在我家門口,說為奴為婢也無所謂。

——是啊, 我當初就是這麼說的,抱著弟弟跪在何家門前, 死死拉住何老爺的衣擺,給他磕了無數頭,求他給自己一口飯吃。

不然呢?如果不這麼做, 她又能怎麼辦?

但凡她生在高門大戶, 錦繡膏粱, 又何至於去求他們?她天生就想求人嗎?誰生來就犯賤,想伏低做小,奴顏婢膝?

為什麼要這樣羞辱我?

我對你家還不夠恭敬小心嗎?在何家的這麼多年,她天不亮就起床燒灶, 給何老爺做飯吃, 然後是何娘子、何小弟, 他們吃完了再給弟弟,最後的殘羹冷炙才留給自己。

寒冬臘月打水洗衣, 掃雪砸冰,凍得滿手都是凍瘡, 紅得像蘿卜, 又疼又癢,恨不得砍掉十指。

而月娘呢?她隻需要在屋裡做針線,幫何老爺調漿糊,最多在廚房裡切切菜就行了,偶爾還能含一塊飴糖。

說是親戚,可她做的和奴婢有什麼區彆?做得慢了, 要挨何娘子的痛罵,什麼吃白飯的賤人,隻知道吃的豬玀,養你不如養條狗……夜裡睡不安穩,就怕何老爺或何娘子渴了要茶喝。

他們怕冷不下炕,就要她倒水,有時還要倒馬桶、端痰盂。

為你家做了這麼多事,還不夠嗎?

我已經不是你家的奴婢了!為什麼不放過我?

極致的憤怒下,又掩藏極致的恐懼。

田恭妃忍不住想,昨天有多少人聽見了何娘子的話呢。

她進宮後,身份就和月娘一樣了,都是天子妃嬪。女官一樣教她們讀書認字,一樣給衣裳首飾。

她們都有了宮女服侍,不再需要她給月娘端茶倒水。在儲秀宮時,女官看見她幫月娘梳頭,專門教訓她要自尊自重,即便麵對高位妃嬪,也要恭敬而不諂媚。

那段時間,她好像短暫地擺脫了某種陰影,和月娘成為了真正的姐妹。

然後……月娘受寵,為貴人、為嬪。

她又一次站到了她身後,像是一個奴婢,而月娘施舍給她的,就是一次兩次帝王的臨幸。

假如沒有懷孕,也許她就認了命,接受自己永遠低人一頭的人生。

可上天給了她一個莫大的驚喜。

她懷孕了,她生下了皇長子。

謝皇後逝世多年,皇長子和太子有何區彆?沒有,她幾乎就是太子生母,未來母儀天下的人。

這一年多,滿宮上下,誰人不對她尊敬有加?貴妃待她客氣至極,淑妃和二公主也對她笑臉相迎,鼻孔朝天的太監和宮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漆黑的後腦勺。

田恭妃,恭妃娘娘……她終於不是奴婢了。

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尊。

天空是蔚藍的,白雲是澄澈的,花是芬芳的,雪是純潔的。

可這一切,在昨天被何娘子全部打碎。

貴妃一定在恥笑她吧?女官們肯定會鄙薄她的卑賤。此時此刻,在宮裡的無數個角落,有多少人在笑話她?

隻要想一想,田恭妃就渾身發顫,深感絕望。

榮兒說,嫻嬪發動了,讓她去探望,哪怕做個樣子都好。

她做不到。

大郎鬨著要去花園,讓她陪著一塊兒去,她卻不敢看孩子的眼睛,抱了抱他,就讓奶娘帶他離開。

幸好大郎還小,不明白尊卑,否則他聽到何娘子的話,也會厭惡她這個母親的卑弱吧。

田恭妃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孩子也瞧不起她,她該怎麼辦。

不行,不能讓大郎知道。

……讓何娘子消失吧。

這個鬼魅的念頭一旦萌生,就無法扼製。田恭妃死死拽緊了褥子,在華美的絲緞上留下深深的褶皺。

何娘子死了,就不會有人再提起這件事了。

她被這個想法蠱惑,一時失神。

“娘娘——”榮兒進屋回稟,“寧國夫人來了。”

田恭妃頓時回神,暗暗心驚,她剛剛在想什麼?

“快請,”她慌亂地收斂心神,起身迎接,“夫人怎麼來了?”

程丹若沒和她寒暄:“何娘子在你這嗎?”

田恭妃怔怔搖頭:“沒有,發生什麼事了?月娘、月娘還好嗎?”

“嫻嬪娘娘……”程丹若頓了頓,“不太好。”

小半個時辰前,嫻嬪陷入昏迷,無力產子,她便當機立斷用了產鉗。

幸虧這兩年婦產科教學一直沒落下,她的產鉗技術還算穩定,艱難地夾出了幾乎窒息的胎兒。

早產又被憋了老長時間,皇次子的情況非常不好。

渾身青紫,手臂隻有她的手指粗細,滿臉汙穢,不哭不叫,好像一坨死肉。

程丹若抱著他的時候,心都要跳出來了,卻不敢拍打,隻能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他的口鼻黏液,輕輕扭耳朵。

新生兒的呼吸幾近於無,好像肺部完全無法自行擴充,悶悶地憋氣。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