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書肯定也在。”珠兒笑道,“我保證,殿下一眼就能看見他。”
祝沝的內心倏然雀躍。
他進宮好幾天了,隻見過姨夫一麵,還沒說上話,都是楊首輔在說,他看起來凶得很。
等我做了皇帝,就讓他走得遠遠的,讓姨夫陪我。
祝沝這麼想著,睡意洶湧來襲。
沒一會兒,他就睡著了。
-
祝沝的登極儀波瀾不驚。
大家都有了經驗,也不像祝灥登基的時候,擔心他坐不住,按部就班即可。
隻不過,這回卷簾的不是馮大,而是換成了馮二。謝玄英給了馮家臉麵,以消弭流言蜚語。
昌平侯出征在外,誰都不想橫生枝節。
唯有榮二奶奶不高興,她想給安哥兒謀求這份榮耀,卻被謝玄英拒絕,難免有些微詞。但她也隻是心裡想想,不敢宣之於口,今後安哥兒有的是地方要他三叔幫襯。
流程一項項過,最終,祝沝坐上了他父親、兄長的位置。
龍椅高高在上,他安靜地像是一個幽靈,無聲無息。
朝臣在下頭見到新君這般沉穩,亦是各有思量。有人生出期待,有人察覺不妙,也有人不斷計劃。
人與人的悲歡,在此刻最不相通。
晌午時分,儀式結束。
祝沝入主乾陽宮。
皇宮是最現實不過的地方,祝灥死去不到一月,他的東西就都被收拾了起來。小太監們請示永年:“年公公,這些舊物如何是好?”
永年心地善良,得勢也未猖狂,專門請示程丹若。
程丹若說:“送到清寧宮,交給榮兒保管,假如有一天太後想找,隨時都能找得到。”
田太後悲痛過度,不肯承認現實,但總有一天她會清醒過來,知道祝灥已經真的走了。屆時,屬於兒子的舊物興許能讓她有所寄托。
永年應下,細心清點好所有的箱籠,親自送到清寧宮,交給榮兒保管。
榮兒千恩萬謝:“年公公辛苦。”還要給他塞錢。
“奴婢隻是奉寧國夫人之命,不敢當姑姑謝。”永年推辭了她的好意。
榮兒知他身份已變,也不敢強求,好聲好氣地謝過,親自將他送出宮門。
祝灥的舊物有了歸處,內侍們卻沒這麼好命了。
祝沝對祝灥的印象很不好,連帶他身邊的太監也不喜歡,全部都要趕走,換成自己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滿福死了,他的乾兒子乾孫子轉瞬凋零,各奔東西。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承華宮的班底。
永年成為了新任的乾陽宮管事。
李保兒被罰去看守皇陵,李有義接替他成為了新任東昌提督。他心眼靈活,知道誰才是做主的人,事事不敢擅專,全都要問過程丹若。
程丹若沒理他,隻把王詠絮調到了身邊。
“司禮監掌印一直空虛,今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幫我吧。”她說。
王詠絮心動又顧忌:“陛下那邊……”
她和祝灥熟悉,和祝沝可沒說過幾句話。
“二郎要先讀書。”程丹若唇邊泛起淺淺的微笑,“總得再過三五年。”
祝灥五歲不到就開蒙,雖然經常逃學,可十年下來怎麼也學了點,祝沝卻還在認字學韻的階段。
她又有了五年時間。
“那行。”一個活生生的上官婉兒擺在眼前,王詠絮怎麼不想效仿?祖父已經過世,臨終前托人送了首詩給她。
其中有一句是:柳絮輕如草,隨風上青雲。今後,詠絮不止是才學,也有衝上淩霄的一刻。
縱然短暫,也想窺見高處風景。
-
程丹若病愈,重回中樞。
楊首輔深知再難撼動她,卻不能不去做,是以沒多久,就正式提起了祝沝讀書的事。
“這是應有之義。”程丹若如常應下,甚至沒改動老師班底。
師傅們將信將疑地給新君上了一課,立馬發現異常。
這水平簡直不像十三歲的孩子,五六歲最多了。
但程丹若有理有據:“陛下原是藩王,認得幾個字,懂些孝悌就是了,從前也沒人教過。”
眾臣啞然。
理是這個理沒錯,祝沝越文盲,越能體現出他們夫婦的清白。
他們是真沒想過祝沝有上位的一天。
可木已成舟,總不能因為新君是半文盲,就讓他下台吧?隻能硬著頭皮教。
祝沝和祝灥也不一樣。
祝灥不愛上課,直接逃學,在外頭胡天海地,祝沝老實,不逃學,但老師在上頭講,他在簾子後自己玩自己的,不理人。
老師問,陛下聽明白了嗎?
永年代答,陛下要回去想一想,今日就到這裡吧。
老師們:“……”
大家對寧國夫人在位的時間,有了新的預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