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記起府裡的花園,她很少看到落葉,早晨起來前,丫鬟就把地掃得乾乾淨淨,皇宮沒什麼樹木,更是很難察覺到秋意。
大多數秋天不冷不熱,天高雲淡,還挺舒服的。
回憶泛起,她又陷入到了綿密的痛苦中。
手環太吵了,摘下來塞進衛衣口袋。
燈好亮。
他媽京城的夜晚怎麼這麼亮。
程丹若蹲下來,把臉埋在臂彎裡。
她感覺自己好像睡了一覺,有人在叫她:“程——同學?”
程丹若猛地驚醒,抬頭向上看去。
下一刻,瞳孔驟然收縮:見鬼!出現幻象了!這要是被人知道,她就得轉院去宛平南路600號!
“你還好嗎?”他看了她一會兒,表情擔憂。
程丹若閉上眼睛,默默吸氣。
後半輩子被關在精神病院可不是好玩的,還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比較好。
“你怎麼了?”他遲疑著,拿出手機,“要不要我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程丹若:“?”
她眨眨眼:“我媽?”
“我應該沒認錯人。”
程丹若攥住書包,想先吃顆藥冷靜下:“是,你是……2011,不是,2021?”
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才發現是2211。
“不起來嗎?”他伸出手,“路上堵車了,不好意思。”
程丹若遲疑了下,分不清真假,隻好先把手遞過去。
溫熱的體溫令人困惑。
他拉了她一把,她踉踉蹌蹌地起來,腿麻得像是吃了一鍋花椒。
“走吧。”他說,“我家不太好找,所以約在了這裡。”
“你叫——不是,”程丹若敲敲腦門,她當慣了上位者,有點找不回原有的社交方式,“貴姓?”
“我叫謝玄英。”他說,“王謝的謝,黑色的玄,落英的英。”
“哦。”程丹若口頭答應,心裡覺得要死了。
等會兒就算被車撞,她也不會太意外。
他在前麵帶路,拐進七彎八拐的胡同巷子。
氣氛很怪。
程丹若既想多看看他,又覺得還可以搶救一下,忍住不看。
“你的病好點了嗎?”他起了話頭,“你媽媽說你休學在家養病。”
她不太走心:“還行。”
“我以為你來北京是看病。”他繼續問,“原來是旅遊嗎?”
她道:“算是吧。”
“以前沒有來過北京?”
程丹若:忘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稀裡糊塗的,目的地就到了。
一座小院子,外表看平平無奇,門頭雕花倒是頗為古舊。
程丹若瞄了眼:擱以前就是普通人家的院子。
再一想,現在應該很值錢吧?
我家呢?噢,我沒有家了。
謝玄英打開門:“進來吧。”
程丹若抱著書包跟進去,玄關很長,前方是影壁,兩邊是鏤空花窗,透過空隙能看到是車庫。
走到儘頭先是一處小花園,一個很小的池塘,庭中有一株海棠,還有個凸出的半亭。周邊都是簷廊,但裝著落地玻璃,擺有盆栽、吊椅、矮幾之類的東西,完全當做抱廈在使用。
幾步穿過走廊就是客廳,也就是從前的前廳。
但他沒往這邊走,而是進了旁邊的一處門。
這地方有點像過去的夾道,頭頂是玻璃,屋簷下是內嵌的燈帶。
兩邊的花草朵朵綻放。
推開門,是一處更居家的客廳。
他給她拿拖鞋。
程丹若換了拖鞋,環顧四周。
裡頭很現代,除了格局是四合院的樣式,陳設和普通人家差不了多少,沙發、電視、茶幾、櫃子,明明外頭的倒座房就有廚房,這裡又有一個開放式的小廚房。
他打開冰箱:“喝什麼?”
程丹若:“水。”
他看了她一眼,端了杯熱水給她。
她還在打量周圍的環境。
“是不是不太習慣?”他坐到她對麵,“繞來繞去的。”
程丹若感覺誤入兔子洞:“有點怪。”
“古建審批很嚴,隻能這樣了。”他問,“你晚飯吃了什麼?”
程丹若卡住。
“隨便吃了點。”她飛快掃過四周,試圖圓謊,“機場吃的。”
謝玄英蹙眉,看著麵前的女孩。
她穿了件拉鏈衛衣,牛仔褲,頭發梳成馬尾,書包扔在腳邊,鼓鼓囊囊的,手機從口袋裡掉出了一半,手環時不時亮屏,出現紅色的警告。
虛弱、恍惚、遲鈍。
破破爛爛的。
“要不要再吃一點?”他不動聲色,“你媽媽說你要吃藥。”
程丹若左右看看,下意識地點頭。
謝玄英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和她說:“要稍微等下。”
她還是點頭。
他思考了一會兒,試探道:“你要的東西——”
“東西?”程丹若怔住,一下清醒,“我的碧璽呢?”
“是這樣的。”他斟酌字詞,“線斷了,我把它送到一個朋友那兒,請他幫忙重新串起來,可能要過兩天才能拿。”
她皺眉,似乎想說什麼,可視線觸及到他的臉孔,又倏地沉默。
半晌,道:“沒事,我反正還要待幾天。”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