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天恍惚,晚上卻很容易失眠,不吃藥就可能整夜驚醒,以為自己還在過去的宅子。
身體很累,但程丹若還是爬起來找水。
客房裡沒水,她隻好去廚房找。
杯子在顯眼的地方,但她怎麼找都沒看見水壺。
水壺呢?
怎麼沒有水壺?
程丹若看來看去,愣是沒找到水壺,好在鍋就掛在牆上,一排整整齊齊,由大到小,強迫症看得很舒服。
她非常自然地拿了個鍋,接水,放到灶上,小心翼翼地點火。
啪嗒,微藍的火焰高高竄起,火舌舔舐鍋底。
“咕嚕咕嚕”,水底泛出水泡,像她溺水後吐出的氣泡。
最初的時候,她對溺水也有心理陰影,但嘗試過自殺後就慢慢好了,後來又有太多比溺水可怕的事情,漸漸也就拋之腦後。
死亡很痛苦,活著也一樣。
“你在煮什麼?”背後響起聲音,她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燒水。”她說,“我得吃藥。”
謝玄英看看鍋,再看看她,按下了桌上的即熱飲水機。
出水了。
溫水。
機器的液晶屏上有溫度。
程丹若:“……”
可能、似乎、好像現代社會確實是不用火燒水的。
謝玄英接了一杯水給她,還問:“要加濕器嗎?”
程丹若:“啊?哦,好。”
他就走到一個房間裡,拆了包裝,拿出一個加濕器:“這個行嗎?”
她點點頭。
他把機器端到她臥室,加了水,插上插座。
程丹若懷疑自己看起來像個白癡,但沒有證據。
“晚安。”他帶上門。
她吞了膠囊,上床睡覺。
藥物的作用很明顯,她朦朦朧朧地睡去。
但過了會兒,她就醒了,巨大的空虛感降臨,靈魂被分離,帶來巨大的痛苦,心跳比平時快很多,難以呼吸。
程丹若撐起身,稍微緩緩,決定去倒杯水喝。
她很容易口渴。
可走出房門,她的雙腿就有了自己的意誌,輕盈地走向另一個房間。
她蹲下身,往門縫裡看了眼,安心地發現裡頭漆黑,於是放緩呼吸,輕輕貼靠在牆邊。
屋裡,謝玄英鬆開閱讀燈的旋鈕,瞥了眼電子書。
《創傷後應激障礙治療》已經閱讀到86%,幾篇論文還沒有看。
但問題不大。
他按滅了開關,躺好睡覺。
門外的呼吸聲非常輕,好像完全不存在。
他在想要不要開門,可衡量過後還是放棄了。
十五分鐘後,她輕輕走遠。
-
程丹若失眠已經有一段時間,她以為自己早上七點就會醒。
可次日蘇醒,一看手機,有個未接來電,現在已經是十點多了。
她立馬回撥給母親:“媽!”
“你在哪兒?”
“酒店,我還沒起來。”她打哈欠。
程母稍微安心:“今天去哪兒?”
她卡住,幸虧馬上想到昨天的地點:“博物館。”
“記得找個時間去謝謝人家。”程母提醒,“帶點水果。”
程丹若:“……噢。”
母親又關照她幾句,讓她按時吃藥,彆到處亂走,注意身體。
她都好好答應。
掛掉電話,慢慢梳洗,啊不對,是洗漱。
換衣服的時候,程丹若才發現她忘帶襪子了。
她不想再求助這個謝玄英。
一次像白癡就夠丟臉的,再來一次,她自尊心受不了。
但她一出門,他就發現了:“今天降溫了,怎麼不穿襪子?”
程丹若不信任自己現在的腦子:“我忘帶了。”
他啞然。
“我可以去便利店買一雙。”她爭取奪回控製權,“我什麼時候能拿手串?”
“他出差去了,要等兩天。”他回答,“不好意思。”
假如換個人這麼說,程丹若肯定懷疑對方是不是想調包,但他沒什麼好說的,隻能道:“沒事。”
謝玄英道:“你不是來旅遊嗎?想去哪兒,我可以送你一程。”
“你不上班、上學嗎?”她猜測他的年紀,猜不出來。
但應該不止十七歲。
高中生,不可能。
“在休假。”他說,“我畢業很多年了。”
程丹若好奇:“你多大?”
“我98年12月生。”謝玄英問,“你多大?”
程丹若:“99年10月……”
他似乎很愉快:“比我小一歲。”
她有點不開心,反問:“你比我大一歲,畢業很多年?”
“我十七歲畢業的。”他狀似回憶,“感覺很多年了。”
程丹若:“……十三歲上的大學?”
“九歲上的大學。”他不動聲色,“本碩博連讀,所以八年畢業。”
她懷疑耳朵:“你博士畢業??”
“嗯。”
程丹若:“……”憋了會兒,沒忍住,“變態。”
十七歲中進士好像沒什麼特彆的,但十七歲博士畢業就很離譜了。
這是人嗎??
“什麼專業?”她問,“你也學醫嗎?”
他說:“數學。”
程丹若:“……”更變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