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的風浪越發大了起來,烏雲逐步覆蓋,風暴即將前來。
亞彌尼轉過身,就像是提前預料一般的看向緩緩朝他方向走過來的綾辻。他揚著嗓音說道:“你不是要改衣服嗎?這麼快的嗎?”
綾辻覺得他明知故問。這裡離衣店不遠,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沒聽到。他厭倦的掃過周圍的島民和零星遊客,一個個就像是被釘子定在原地一樣,隻知道瑟瑟發抖卻不知道逃。
綾辻覺得用逃來形容更為準確。他看向地上那個因為出血過多而臉色慘白,已經叫得沒有力氣,大汗淋漓蜷縮著身體的遊客。目光在扭曲的斷臂停留了一瞬,聲線帶著幾分懶散的說:“怎麼回事?”
他知道這小子很危險,但也不會毫無緣由就動手。冒然動手應該對這個滿腹算計的小子沒什麼好處。
亞彌尼指著遊客:“他調戲我。說要把我賣到紅燈區。對了,紅燈區是什麼地方?”
綾辻用看笨蛋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不會以為我沒有聽到你威脅的那番話吧。”說要將整個紅燈區毀滅之類的。
亞彌尼無趣的踢了下腳邊的碎石,兩人旁若無人的討論起來:“他說了,要把我賣到紅燈區。”就像是小孩子在委屈巴拉的告狀。
綾辻不吃這一套:“所以你要毀了那個地方,前因後果都有了。怎麼,想拉個幫凶?我可沒有渠道給你低價買一大堆炸彈。如果是煙花的話,倒是可以給你推薦個口碑不錯的店,雖然是我在報紙上看到的宣傳。”
亞彌尼:“那還是算了。彆擔心嘛~我下手很有分寸的,隻是看著血量多而已,不會死掉的。這種廢物連被我殺死的價值都沒有。”
“哦?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死在你手裡?”綾辻問。
亞彌尼走過去,踮起腳尖一把抓住他額前的一簇劉海,綾辻心裡翻個白眼,彎下腰與對方視線平齊。亞彌尼滿意現在的高度差,說:“你說呢?”
就像在說‘你想死可以滿足你’一樣。
——瘋子。
綾辻心裡下了這個定義。
比他想象中的更瘋。
亞彌尼看他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問:“就這個反應?”
綾辻:“死亡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又繼續道,“再者說了,我從未期待過異能者會是什麼正常人。”
“什麼啊,連自己都一起罵的嗎?也對,如果是正常人的話也不會傻兮兮的讓自己陷入如今這個境地。”亞彌尼鬆開手,往左邊走過去。
那是一位老人,綾辻記得他是島上的村長,滿臉皺紋還撐著拐杖,亞彌尼的靠近讓他很是害怕,恐懼寫在了身上每一處,卻因為腿軟動彈不得,隻能徒勞的發出赫赫的粗喘氣。
綾辻來得比較晚,村長的反應讓他留了心。或許周邊這些人不敢跑,並不全是驚嚇過度的反應,他們好像都喪失了逃跑的勇氣和力氣,隻能夠待在原地等待審判一般。
——這小子的異能是什麼?這些人是受到異能影響嗎?
村長哆嗦著身體,他身體的本能都在叫囂著危險。在那個遊客手臂被不明物體拽斷的那個瞬間,上下左右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物質將他用力的擠壓,甚至還能聽到自己骨頭咯吱作響的聲音。
無形的氣壓讓空氣也跟著變得稀薄,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死亡的陰影追逐著所有人,避無可避。
直到現在,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那股,象征著濃烈的惡意的氣壓,讓村長一瞬間看到了死神蒞臨的姿態。
他發出‘啊’‘啊’徒勞的聲音,隻能看著這個陌生的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白發少年,用無害而甜柔的神態語氣說:“什麼啊,都一把年紀了,靈魂臭得發爛的人,也會怕死嗎?請不要在意,我呢,是為了複仇而來的。”
“複、複仇?”村長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雖然很困難,不仔細聽無法聽清。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愕然的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亞彌尼。
“想起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亞彌尼掃過四周,道,“我一個朋友,名字……啊,名字不重要啦,像你們這種熟手作案,除了值錢的東西也不會在意死者的身份吧。我可憐的連凶手都不會記住他名字的朋友啊……”
他用著唱歌劇般悠揚的嗓音吟唱著:“不明不白的死在這種地方。多可憐啊,我知道的時候可是傷心得大哭一場。”他悲傷的看過在場那些或是臉色大變或是疑惑的島民遊客,此時已經無人關於那名斷臂遊客的現狀,他們的心神全部都集中在了這個危險的白發少年身上。
對方被擋在蛙鏡後麵的暗紅色眼眸,有什麼讓人不敢深思的物質在沉澱發酵。他們聽到少年吐出惡魔般的低語:“那家夥還欠了我一條命。一條命,嘖嘖嘖……我老早就想好了對方的死法,用生鏽的鐵鉤穿過他的蝴蝶骨,用穢臭的汙水一點點的從他上方淋下去,用鈍刀慢慢的在他身上磨下一塊一塊淋漓模糊的肉,再放上可愛的紅螞蟻,臭蟲也可以,看著蟲子在他體內築巢,看著他的血從紅色逐漸變成黑色,直到那沒有舌頭的嘴巴再也吐不出擾民的哀嚎……我明明想象了這麼多,甚至都已經安排好了他的埋葬之所,可他卻死在了這裡。”
他用輕柔的,像是風吹就散的嗓音問:“那你說,被奪走了獵物的獵人,就要乖乖的離開尋找下一個獵物嗎?不行的吧,沒有充足的獵物,獵人可活不過這個寒冬。”
——瘋子。
所有人在此刻對亞彌尼的印象,就隻有這個最貼切的詞彙。他是如何用這麼美麗的麵龐,這麼悅耳的嗓音說出如此殘酷的話語。
仿佛外界對他而言隻是一個單純弱肉強食的狩獵場。
村長顫顫巍巍的說:“你、不,這位小先生……我是無辜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您是不是搞錯了……”
“沒搞錯呀。”亞彌尼無所謂的說,“他最後一個落腳點在這個島上,之後就失聯了,所以他肯定是死了對吧?哎呀,你是覺得我懷疑你殺了對方嗎?哈哈~這種事情怎麼樣都沒關係啦~”
明明之前言之鑿鑿的給所有人定了罪,這回卻神經質的改口,亞彌尼攤開雙手,語氣鬆快的說:“真的沒有關係,我又不是偵探,也不是法官警察什麼的。所以我不需要證據,也不需要證人,我隻要——我覺得是你們殺掉的就可以了。”他笑眯眯的說,“一個人的命,用一整個島來陪葬,反正都是‘一’,很公平。”
村長:?!
他遲鈍的意識到,這個少年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危險。他知道自己是有罪的,不然不會在少年一開始篤定他殺人的時候,就沒忍住暴露了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