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盤尼西林目前市價折合4萬元新幣,也就是4塊大洋每支。
比他們的定價貴多了。
章振興滿懷感激,絲毫不提陸父攜帶全家突然出國的事。
很簡單,來去自由,他們不限製。
再說,陸家離開,可是把所有產業都捐給國家了,總值逾千萬大洋。
不過一年,已經為國家創造無數財富。
陸父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和他握著,微笑道:“孩子一心為國,總惦記著前線的情況,做父親的能怎麼辦?隻好儘力幫忙。”
章振興以為他在說陸明珠,不禁稱讚道:“明珠同誌確實是好孩子,一片赤誠。”
陸逐日聽在耳中,頗為慚愧。
看到陸父現在的樣子,他心裡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離家前,總覺得父母正值壯年,無所不能,記憶也停留在自己惹他們生氣導致他們暴跳如雷的時候。
如今再見才發現,父親老了。
兩鬢斑白,步履蹣跚。
而母親,他甚至沒能見上最後一麵。
陸明珠這人最有眼色,她攙著假裝行動不便老人的陸父,說道:“爹,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您提過的陸逐日同誌。他也姓陸,姓陸的五百年前是一家,他家祖宗肯定和咱們家祖宗吃一個鍋裡的飯。”
陸父抬眼看著陸逐日。
要不是他見過陸平安洗出來的照片,真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自己親兒子。
比他還顯老。
自己的拐杖該給他用才對。
陸逐日慌忙上前,鞠躬道:“初次見麵,給您老問好。”
腰彎得很低。
態度謙卑。
“陸將軍快請起,我可當不起陸將軍行此大禮。”陸父的聲音十分平靜,讓人聽不出喜怒。
章振興不明就裡,在一旁笑道:“就憑陸家諸位的貢獻,您如何當不起他這一拜?他是替國家和前線將士對您表示感謝。”
陸逐日曾是他的手下,也是晚輩,此舉在這裡是很合適的。
“是嗎?”陸父問。
陸逐日站直身子,眸色認真地道:“是。非常感謝陸家諸位的每一分付出,我相信國家和人民是不會忘記的。”
陸父和陸明珠同時撇嘴。
在章振興看過來時,又同時收回去,變得和平常一樣。
陸父心緒複雜。
這個傻孩子,他不知道政策是針對國情而時刻產生變化的嗎?
要真是記得,他的一雙兒女何至於走在自己的前麵?
陸明珠以夢說事,可他總覺得發生過。
所以他才會把大頭財富送給他們兄妹二人,隻給三房五子那麼一點點。
按照以前的計劃,準備讓庶子平分三成。
扯遠了。
陸父請章振興入座。
在這艘貨輪上,他是主,對方是客。
不簽約付款,他可不會把價值近200萬美金的西藥交付出去。
章振興很識趣,先辦正事。
望著西藥被喬裝打扮被他們帶來的兵一箱一箱地搬下貨輪,付出大筆外彙的老同誌心情轉好,歎息道:“外彙還是太少了。”
根本不夠用。
陸父和賀雲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他們也不好意思說用國內的貨幣來結賬。
陸明珠隨口建議道:“嫌少就賺唄!咱們國家的工藝品在國外很受歡迎,成立一家工藝品出口公司,把平安上次買過的漆器、玉雕、景泰藍瓷器等物品和茶葉、絲綢、火腿什麼的運到國外,肯定能賣個好價錢。海外華人無數,誰不想念家鄉的東西?古玩字畫就彆了,那是文化遺產,不宜外流。”
章振興苦笑:“咱們國家的船運不行。”
何止不行,是根本沒有船運,訓練水軍都找不出一艘能用的艦。
沒那個條件。
陸明珠歎口氣:“真是什麼都沒有啊!”
章振興攤了攤手,“我以為你早就看清楚事實真相了。”
陸明珠扭頭問陸平安:“你怎麼看?”
陸平安認命地走上前,“章老同誌,我們來談談該怎麼合作。國家有東西,我有船,要不要合作後賺了錢大家五五分?”
正好,他缺進貨的本錢。
章振興大喜,“你有船?”
“我有輝煌船運公司的一點股份,也算說得上話,不過不是以輝煌船運公司出船,而是我和姑姑共同持有的公司出麵。在美國的這段時間裡,我相中噸位極大約有數千噸的兩艘舊貨輪,正打算吃下來,方便運輸。”
接下來,船運行業一定非常興旺。
說到這裡,陸平安對陸明珠說:“未來一年內沒有分紅,您能接受嗎?”
陸明珠露出深深的酒窩,“為什麼不能接受?貨輪買到手仍是公司資產。再說,我現在不缺錢花,你隻管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
又關切地問:“公司賬麵的錢夠不夠?”
陸平安搖頭,“不夠,我準備向銀行貸款,再賣掉手裡的這批留機器,可以湊夠買兩艘舊貨輪的款子。”
機器是給國家找的,可惜不能翻倍賺。
10%的抽成也行,沒白乾。
章振興擔心陸平安反悔,趕緊抓他到裡麵談合作細節。
沒辦法,目前外彙儲備全靠僑彙。
聽陸明珠這麼一說,章振興覺得是賺外彙的一條好路子。
光靠國外來人到國內買,不僅定價便宜,而且銷售量低,為了賺外彙,有的甚至是虧本銷售,到手的外彙卻十分有限。
拉到國外賣,至少能多賺兩倍吧?
以前船運不發達,這不是有人幫忙嗎?
他相信陸家的人品。
他們這麼一進去,甲板上就剩陸父和一雙兒女,以及來回穿梭繼續搬藥品的兵。
迎著風,沒人說話。
八月的風很潮熱,吹在身上並不舒服。
陸明珠覺得活躍氣氛得全靠她。
一手攙著老父親,一手扶著遮陽帽,她笑眯眯地開口:“陸同誌,您南征北戰的時候有沒有在午夜夢回之際想過爹娘啊?”
她的直接震驚了父子二人。
陸逐日抿了抿唇。
見他不說話,陸父哼了一聲。
“說呀,為什麼不說?”陸明珠催他。
真是急死人了!
陸逐日笑笑,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麵,因為反光刺眼而眯住眼睛,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過來,“想過。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心裡閃過的唯一遺憾就是父母養育我多年,我卻不能報恩於膝下。”
反而花掉大半家產,又累得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擔憂。
他果真不孝。
陸明珠馬上問道:“您差點光榮了呀?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您父母要是知道,一定心疼死了!”
陸父的眼睛轉到陸逐日身上。
表麵雖然很平靜,神情自若,但陸明珠能感受到這位老人輕輕顫抖的手臂。
對這個嫡長子,他一定和陸太太傾注了很多心血,無論嘴裡怎麼罵他,心裡還是惦記著,恨不得東北戰爭馬上結束。
陸逐日沒回答陸明珠的問題,轉過頭來看著她和陸父,輕聲道:“以後不會讓他們擔憂了,我的辭職得到批準,等戰爭結束後就回家鄉,希望那一天早日到來。”
陸父輕哼:“還算有點心,沒有一意孤行繼續為國為人民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陸逐日眼裡一酸。
“您說得對。”他除了附和還是附和,堂堂男子漢,人到中年,不敢在老父親麵前發表任何愛國言論,“有您、有無數愛國人士的幫助,我相信那一日來得不會太晚。”
陸父心裡嘀咕:“要是不提前結束,我不是白花錢了?”
不僅花錢,還耗費精力。
眼前這些藥品就是最大的證據,更彆說還有在建的藥廠。
因為藥品急缺,所以很快開工。
若不是花了大價錢疏通關係,怎麼帶來機器、人才和原材料?
要知道,原材料是對自己國家禁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