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珠應了一聲。
開口叫過爸爸後,很快就會喊媽媽了。
好好扭頭看著她,第一時間抓住謝君嶢給她定製卻沒送她的七寶瓔珞。
謝君嶢歡喜:“我買的。”
大家都說:“有眼光,長大後必定是個愛打扮的小美人。”
不料,小家夥玩了一會就扔掉瓔珞,抓起縮小的金杆紅纓槍,坐著耍了片刻,再丟掉,然後去抓金製的乾隆璽印。
這個金疙瘩對她來說明顯有點沉,個頭又不夠小巧,她就趴在上麵舔了兩口。
接著,不動了。
提供這塊璽印的賀雲含笑道:“難道我們小好好以後做個女皇帝?”
“挺好。”謝君顥點頭,“當女皇帝好,生殺予奪之權儘在自己手裡,不受旁人掣肘,如果你有能力,以後長春集團就是你的。”
竟是直接越過謝君嶢,要傳給侄女。
在場的都不覺得奇怪,反正謝家就好好這麼一個繼承人。
謝君嶢嘖嘖道:“爸爸沒白喊。”
眾人都笑起來。
他們早已知曉好好第一聲、第二聲爸爸喊的都是謝君顥,即使是現在,她在大家進門時對謝君嶢喊爸爸,也喊謝君顥爸爸。
目前隻會喊爸爸媽媽。
隻有陸明珠和謝君顥知道好好昨天才喊謝君嶢,之前可不給麵子了。
這是謝君顥教導一個月的結果。
陸平安還在鼓勵好好往前爬,“哥哥送你一頂王冠,快去拿。”
好好坐起身,摸摸金疙瘩,不動。
其他顏色絢爛的東西顯然沒有得到她的青睞,她就和金疙瘩較勁。
“好了,女皇帝無疑了。”陸明珠道。
挺好,挺霸氣。
陸父給她起的名字沒起錯。
謝家歡聲笑語,小石子村愁雲慘霧。
因為大隊長發現端倪後就嚴厲製止父老鄉親胡吃海喝,但為時已晚,頓頓吃稀的結果就是乾活速度特彆慢,有氣無力,7月才完成夏收、夏種。
基本是這邊一群人收割完,那邊一群人立刻播種玉米,再來一群人負責打場曬麥,沒有雨水,晾曬順利,播種卻遲遲不發芽。
8月份,小石子村的大隊長帶人去交公糧,公社乾部表示不滿意。
“你們畝產八百斤,就交這麼點?人均口糧這麼多,不交給國家,你們瞞下來想乾什麼?”公社乾部大發雷霆,“按照畝產八百斤的標準來交公糧,你們村一共兩千畝地,總產量應該是16萬斤!至少要交8萬斤!”
“不是!我們村什麼時候畝產八百斤了?”小石子村的大隊長不承認,“都是您說的,我可沒上報這個數。”
公社乾部不由分說,帶人去搜。
“瞞產是大罪,是不愛國,你可彆讓我成為其他公社乾部眼裡的笑話。”風風火火地趕到小石子村,一聲令下,翻箱倒櫃,因為吃公共食堂,從各家各戶都沒搜出什麼糧食,但集體糧庫裡卻堆著不少糧食,顆粒還很飽滿,比交的公糧品質好,馬上讓人裝袋拉走。
小石子村的大隊長苦苦哀求:“放過我們吧,那是種子啊,是種子。”
沒有種子,秋種怎麼辦?
公社乾部挑唇冷笑:“你這人撒謊成性,有反骨,大隊長你就不用做了!交公糧明明應該是把最好的交上去,你們卻私藏下來留給自己吃,也不交戰備糧、愛國糧,罪大惡極,十惡不赦!”
轉頭又吩咐其他人去搜:“食堂肯定還有。”
是有,是按規矩繳納公糧後剩下的一丁點兒癟麥子,根本不夠集體一個月的口糧。
現在都被拉走了。
除此之外,連牲口的飼料糧都沒放過。
浩浩蕩蕩地來,更加浩浩蕩蕩地走。
大隊長上前阻攔,被人推了一個屁股墩兒,骨頭差點摔裂了。
公社乾部厲聲道:“再不聽話就把你抓了。”
見大隊長露出懼色,他才又道:“玉米紅薯是高產量農作物,今年秋天務必要達到畝產量三千斤,瞞產的後果你們可承擔不起。”
大家頓時傻了眼,等他們離開後也沒回過神。
糧食全沒了,他們怎麼辦?
“大隊長,什麼時候能從其他地方調撥糧食過來?”幾個月養出來的肥頭大耳迅速消瘦,廚子問出大家一致的心聲。
早上是麥麩摻著麥糠,加點粗麵、野菜,熬幾鍋糊塗湯。
大家肚子餓得咕咕叫,更加沒有力氣去乾活。
大隊長苦笑:“調個屁!整個青山縣和咱們這兒都一樣。”
紮緊褲腰帶,他望著驚恐不安的父老鄉親們,苦笑道:“已經半年多沒下雨,大難要臨頭,咱們這個公共食堂肯定辦不下去。不過,上麵沒有命令,咱們不能解散,趁著我這個大隊長還沒立刻下台,你們各家各戶趕緊先把自己的鍋碗瓢盆帶回家,各自想辦法弄點吃的,再不行,逃荒去吧!”
”地裡還有玉米、紅薯。”有人開口。
雖然因為乾旱而導致玉米出芽率很低,但經過大家肩挑手提地灌溉,稀稀拉拉地出了一些,而且紅薯是栽的苗兒。
大隊長歎口氣:“就憑這個天氣,你們覺得秋天有收成?有又能收多少?根本不夠交公糧。沒聽到給咱們的任務嗎?畝產三千斤,誰能做到畝產三千斤?把十畝地的收成堆在一畝地裡弄個樣子給他們看嗎?等到交公糧不就漏了餡?也交不起。”
這一年,青山縣實際總產量不到2000萬斤,發下來的征糧任務卻是8000萬斤!
大隊長經過打聽得知,這是省裡議定的征購指標,表示青山縣賬麵有90000萬斤,比去年增產三十倍,人均糧食高達1600斤,根本吃不完,不交給國家想乾什麼?
小石子村大隊長雖隻卸職,但彆人可沒這麼好運。
因為瞞產事件,被抓的不計其數。
10月份,收成寥寥無幾的玉米、紅薯再次被搜刮一空,小石子村的麥糠、麩皮、紅薯藤、樹皮、草根、玉米秸稈、棒子芯棒子皮已全部吃光,漫山遍野全是光禿禿一片。
已有好幾個老人餓死了。
他們把生存的希望留給子孫後代,自己不吃,自然就活不下去。
沒有飼料糧,牲口也沒逃脫。
煮成湯,父老鄉親們分了分,熬了半個月。
不敢殺,有前車之鑒。
鄰村有人餓極了偷殺牲口被抓後判了刑,還是一個死。
小黑蛋兒餓得兩眼發暈,腳底打飄,偷偷問他娘:“什麼時候把玉米起出來吃?”
小黑蛋的娘也是饑腸轆轆,含淚道:“現在不能動,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我拿乾菜熬了湯,待會兒給你們泡點曬乾的饅頭。”
現在,他們隻敢一天吃一頓。
吃飯時,小黑蛋爹發現不對,“哪來的饅頭?”
小黑蛋的娘瞪他一眼,“就是你們在食堂裡吃不完剩下的被我偷帶回來,你要是敢出去告訴人害了孩子,我就和你拚命。”
“不敢,不敢。”小黑蛋的爹快餓死了,怎會把活命的希望讓給彆人?
唏哩呼嚕喝完泡著饅頭的湯,他一抹嘴,仰麵躺下。
節省力氣,就是節省糧食。
小黑蛋的大姐說:“翠花家逃荒去了。”
“走了也好。”她娘隻希望彆的地方比他們小石子村情況好一點。
可是,沒幾天,逃荒的人有一部分被遣返了。
禁止盲流進城,禁止盲流逃竄。
有幾個人運氣好,走的小路,沒被抓到,自然不在遣返的行列中,說不定能博得一線生機。
絕望的陰影籠罩在小石子村上空。
陸明珠和謝君嶢帶著保鏢以旅遊之名踏進青山縣地界時,隻覺得一片死氣沉沉,沿途就沒見到一丁點兒的綠色。
他們沒去縣城,進的是村。
阡陌縱橫,卻沒有雞鳴犬吠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