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金陵 睡芒 8592 字 9個月前

“這個麼……”李煦有些尷尬地抓頭,“之前嘛,我不太方便說,大侄女,瞞了你一路,不好意思了。實不相瞞,你爺爺是瑞親王李敬,你四叔是長陵王李勍,你呢,其實是本朝的永寧郡主。”

兩人排練了一路,在林金潼的帶領下,李煦入戲已深,一口一個大侄女。

林金潼聞言,眼中恰時流露出一絲溫暖與感慨,緩緩道:“曾以為在這世間孤身一人,未曾想,在這茫茫人海中,我仍有這麼多親人在身邊。”他拉住李煦的手,“五叔,還能見到你真好。”

李煦一時感動:“大侄女!”

一邊演,李煦心中一邊讚歎,這回這個真了,太像真的了,林姑娘演技之一流,他都快分不清真假了!

此時,總督帳營簾子緊閉。

林金潼耳力極佳,隱約聽見裡頭傳來對話的聲音。

一道重而老練:“若非王爺察覺我軍中有人勾結倭寇,設了兩份海防圖,此番還不曉得要死多少百姓!曹黨養寇自重,蔑視我朝律法,乃是死罪!還是王爺縝密,未將這些曹黨奸細並未真正斬首,而是將其秘密檻送燕京,等到了皇上麵前,人證物證俱在,他曹康百口莫辯!”

另一道嗓音,低而沉穩,透過帳幕傳出來:“項將軍,此次倭寇之艦已被擊退,數旬之內恐不敢犯疆界,大人於此地、此地……添設瞭望之塔,鎖定海疆。對這幾條倭寇已知的防線,應“空城之計”,外示輕敵,而暗中調精銳至關鍵地,待敵入圈後,一戰而決。再其次,軍中應當徹查,探求或有之內奸,尤其是或與倭寇有交之岸邊軍隊及部署……”

他話語如清泉擊石,不急不緩,對策萬分周密,項如海心生敬意,感慨萬千:“王爺雄才,真乃天下罕見,有王爺帶兵,是我朝海疆之幸。”

二人一番長議,李勍最後叮囑道:“向宮裡遞的軍報,將軍記得,務必寫‘倭寇五年之內不敢再犯’,而不能如實寫二十年太平。”

項如海自當了悟:“王爺放心,下官的軍報寫的便是五年。”

項如海走後,軍醫進來為李勍換藥。近侍方才走近身稟道:“王爺,世子爺來一會兒了,已經等睡著了。”

聞言,李勍這才想起五弟來了,李煦竟敢私自出封地,好大的膽子!他皺起濃眉:“讓他滾進來。”

帳外,李煦被喊醒,他打起了精神,對林金潼道:“大侄女,若是四叔認了你,你就是我侄女了。”

林金潼壓低聲音問:“五叔,四叔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李煦掩著嘴道:“你四叔吧,快三十了還沒娶妻,以前過門了一個,麵都沒見過就死了,他在藩地沒人管著,沒人疼他,脾氣不大好。”

說罷,李煦單手撩起帳簾進去。

林金潼跟在他身側,剛一抬眼,便看見男人上身赤-裸,坐於榻旁,正抬臂換藥,這抬起的臂膀肌肉堅實而流暢,有如洗砂之石,而他全身又僅以素色褻褲束腰,露出狹長腰線。其側肋

傷口未愈,

絹衣染上鮮紅,

在海上行軍曬黑的皮膚泛著一層光,爬著些陳年傷疤。

林金潼看得目不轉瞬,慢慢抬頭,好奇地望向男人刀鋒似鋒銳的側顏。

李煦見狀大步向前,擔憂道:“四哥,你受傷了?”

李勍方才側過頭瞥向他,冷眉冷眼道:“跪下。”

李煦噎了下,又鬆口氣,看來是沒大礙了。繼而,他撲通跪坐在了軟墊上,喊上林金潼:“大侄女,快來跪你四叔了。”

這一聲猝不及防,李勍表情微變,這才注意到李煦身後跟著的少年。

少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狐狸眼,明媚卻豔,臉龐帶著雌雄莫辨的特質,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毫不掩飾,接著朝自己喚了一聲:“四叔。”

一出聲,竟也是分明清朗的少年音色!

李勍抓過外衫就迅速披上,起身冷笑道:“李煦,你越發膽大包天了,這回假冒的,是個男人?”

“不,不是的四哥,這回是真的!”李煦跟著起身,嚷嚷道,“我大侄女是幼年被歹人毒啞了嗓子,命大跟了個師父,這些年命運多舛,師父帶他四處尋訪名醫,這去年才能說話!”

先前馬車上,李煦曾問過林金潼嗓音不似女子的問題,林金潼便是這樣答的。

他活學活用,賣力解釋,卻見四哥不為所動,穿好外衫,朝林金潼走過去。

李勍走到林金潼麵前了,居高臨下地道:“抬起頭。”

林金潼慢慢抬頭,二人目光相觸。

林金潼麵上帶怯,可眼底不露情緒,而李勍的眼中仿佛有深不見底的幽淵,極強的壓迫感傳來,仿佛山上的大鷹直視山下的小兔。

林金潼本來是半蹲著站呢,一下讓他看得不舒服了,瞬間站直並踮腳了——

兩張臉幾乎碰在一起,鼻息倉促交錯。李勍注視著他,一手抬起,像逮一隻鳥似的,猛地握住了他的脖頸。

林金潼渾身一繃。

手底下的脖頸觸感柔軟而皮膚溫暖,李勍那因習武而粗糲的拇指在少年人不算清晰的喉結上,慢慢摩挲了兩下,像是感受那微弱的跳動。

隨即,眼底冰冷的笑意也消失了:“方才喊我什麼?”

林金潼瞳孔微微放大,不知怎地就有點站不穩,連指尖都抽搐了兩下,好似半邊身體都有電流經過。

他看起來仍然不太服輸,依然站得筆直,就是腦袋扭開了些:“方才我喊你四叔,怎麼,不讓喊嗎,那我不喊了。”

“倒是識相。”李勍鬆開手指,確定從少年臉上看出了稚嫩和倔強,而且還緊張得耳尖薄紅,大抵隻是個想騙些銀錢的孩子,他一時失笑,轉頭說,“李煦,你找來這小孩連女人都不是,說你是豬腦,你還真是蠢笨。”

李煦:“啊?不是啊,她……”

林金潼自知瞞不過去:“不是女人又怎麼了,我可以裝。”

李煦傻眼:“這、這……這不可能啊!”

李勍懶得多說,從床頭摸出一個錢袋,丟給林金潼:“小孩,回家去吧,瓊州不太平。”

林金潼低頭一看,明晃晃的銀光反射在眼底,袋子裡竟足足有好幾十兩!

林金潼不知是愕然還是怎麼,表情有些呆,呆了好一會兒,看向李勍,慢慢揣好了錢,說:“好吧,謝謝王爺,那我走了。”

走時,林金潼忍不住回眸又看了一眼,這一眼,似乎是想要將李勍的樣貌深深記下來般。

然而李勍並未看他,隻是在訓斥弟弟:“李煦,你可知錯?”

李煦:“知錯了……那我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麼,哎,哎呀,四哥彆抽我,彆抽我啊!彆彆彆,彆打臉……”

兄弟倆的聲音隔著帳幕,漸漸遠了,林金潼心底卻沒由來地陷入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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