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將在輪椅上打盹的瑞王送回房間,出來時碰見李勍。
李勍也喝了酒,但根本不顯,隻有臉色稍顯薄紅。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李勍沒有回頭,但留意他的步伐,免得走快了,少年跟不上。
“四叔,我表現得不錯吧,你讓我在爺爺麵前不要說有喜歡的人,我就不說。”
李勍微微回過頭:“你喜歡誰?”
幾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四叔。”
沒等李勍笑,林金潼又報出幾個名字:“元琅,天痕,五叔,元昭。”
李勍似笑非笑:“元昭又是誰?”
“元昭哥哥是元琅哥哥的弟弟,”林金潼在黃府上了一段時間學,覺得韓元昭人不錯,昨日元琅當差沒來,元昭還給自己帶了炒栗子:“聽哥哥說,你好像喜歡這個。”
李勍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作了冷笑:“林金潼,你心裡裝這麼多哥哥,裝得下麼?”
“怎麼裝不下?我的心胸,又不是水袋,僅能盛得一樽酒而已。師父說過,人心之廣,海納百川。”
李勍不停腳步,府中的夜色濃重,隻有前方清泉手中搖曳的燈籠投下一片微光。清泉因天生聾啞,並未聽見他們的對話。
李勍說:“你師父到底是什麼身份,教你這些東西。”
林金潼:“我隻知道師父姓林,我小時候不理解他,憎恨他,現在才知道師父說的每句話都是有道理的。”他依稀在東壁先生口中聽見過師父的名字,好像叫什麼……林從?
可師父至死也沒告訴他姓名。
李勍:“你師父說得不錯,人心廣,納百川,納的是天下蒼生,天地萬物。你納的是何物?”
林金潼緊跟他的身後,稍微想了想回答:“我心中納的人雖不多,不及天下蒼生,可每一人都待我好,喜歡我,疼我,愛我。四叔也疼我,所以我心裡裝著四叔。”
李勍不置可否,回首看了他一眼,長眸的情緒一閃而過。
剛好入了五叔的院子,林金潼得寸進尺,在外麵也敢牽他的手了,李勍並未躲,他的手冰冰涼涼的,狐狸眼中滿溢都是笑意,朝自己說:“四叔,晚上疼疼我可好?”
“……林金潼,”李勍算了算數,不知他這年紀,怎麼日日想著貪歡,“交代你十日一回,這是第幾日?”
“五天了。”林金潼算得很清楚,看見五叔房間燈光暗了,興許是喝醉了睡了,他跟著李勍穿過垂花門,回了房中,道,“四叔,就當是給我的生辰禮物吧,我沒有什麼想要的,就想……四叔疼我。若不是四叔跟我說不能跟彆人如此,你不同意,我就去找旁人了。”
“你還想找旁人?”李勍手中握力緊了幾分,攥住他的手心,眼底所有溫潤笑意全部消散。
林金潼竟然還理直氣壯回懟他:“……不然呢,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又不是隻有四叔長了雙手。”
“……”
李勍不知是如何將怒意壓下去的,長眸閉了閉,一腳將門踢上了:“今日是你生辰?”
“算是吧。”
林金潼點點頭,拉著他的手,不疼,但也抽不出來,四叔的手裡有些汗水,濕潤的。
李勍注視他:“算是?你和李煦同一日生的麼?三月廿五?”
“我……記不清到底的幾日了,隻記得,是落花時節,天雨如酥,也有許多年沒有過生辰了。”因為師父沒有生辰,師父不過,他便也不過,久而久之,連日子也忘了。
“我就想今日過,”林金潼仰起頭,“不可以麼?”
“好,過。”李勍聲音不由自主軟了下來,鬆開他的手,大掌轉而抬起,摸了摸他的腦袋,“李煦三月廿五生,你便三月廿六吧,潼兒不與他一日。我們各過各的,你五叔有的禮物,你也會有,比那更多。”
“好……”林金潼表情驟然變得呆呆的,望著李勍柔和的俊臉出神。
“今晚你想要,便先去沐浴,”李勍牽他去浴房,沒有修砌奢華的浴池,隻一個鬆木盆,盆中熱水冒著滾滾白氣。
林金潼不愛洗澡這個毛病,李勍打算給他改掉,他果真有些抗拒:“不洗就不能要麼。”
李勍垂首,語調是柔和的:“不洗就不成。”
“我又不臟,”林金潼是有分寸的,他很確定自己身上不臟,“四叔嫌我麼。”
“不臟就不用洗了麼?你怕水?”
“我不怕水。”這毛病興許是小時候養成的,練武總是練得一身泥,師父提著他丟到河裡去,讓他洗乾淨。
師父也是個極愛乾淨之人,每日沐浴,有回他想跟師父一塊兒洗,親近一番,偷偷進了浴房,被正在寬衣的師父發現,二話不說將他按進桶中:“你還敢偷看?還敢麼?!”
“不敢了,不敢了……”他嗆了水,瘋狂地咳嗽,哇哇大哭,“師父,我不敢了……”
與其說他怕水,不如說他怕這種窄小的木桶。
林金潼野習慣了,在山野間,河流清潭,都能洗澡,偏偏到了瑞王府,總不能光著身子去荷花池吧?
他站定想了一會兒,看向李勍:“我洗可以,四叔跟我一起。”
李勍淡淡地瞥他:“你洗個澡還要討價還價的麼。”
“四叔不成,我可以找旁人。”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李勍臉都黑了:“不許。”
林金潼說說而已,笑著牽著他的胳膊:“那四叔允了我吧,畢竟今日我生辰,你說五叔想要什麼都給他,我想要什麼,怎麼不給我呢。”
“明日才是你生辰。”李勍道。
“我想過兩日,今日過,明日也過。”林金潼打算盤,眼巴巴,“不成麼?”
李勍是沒了辦法,隨他說什麼都對吧,林金潼這性格,他確實是沒辦法。
二人坐進浴桶中,鬆木被熱水激發了清香氣。林金潼這輩子,終於實現了同人共浴的夢想,很小的時候便想了,但師父不肯,還虐待他。
他埋頭抱著李勍肌肉群塊塊分明的結實的腰身,閉眼極為依賴的模樣。李勍對少年已經忍很久了,讓他一碰,下頜便繃緊了,喉結上下攢動,有汗珠從額間滑落。
金潼連頭發都是香的。
林金潼感覺到了,默默睜眼,火上澆油地來了一句:“四叔怎麼比我手臂還粗。”
“你……”李勍快失控了,嗓音低啞微顫,“彆碰。”
林金潼:“碰一碰又怎麼了,我都讓四叔碰了。我不小氣,你為什麼這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