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2)

金陵 睡芒 6584 字 9個月前

“是,我會醫術,娘,你不用給我喝這種藥,我心裡有數。”林金潼倒是應對得泰然自若。

徐夫人也不知誤會成了什麼:“心裡有數?那就好,那就妥了……”

沒幾日,徐大人查證的結果回來了,天痕走到金潼麵前,猶豫地告訴他:“金潼,你家人的事,我已讓人查了回來,說是……”

林金潼抬起頭,目光希冀:“查到了麼?可還有人活著?”

天痕沉默了下,林金潼見狀,目光逐漸暗淡:“沒有麼……”

天痕定定地說:“來,我帶你去。”

天痕帶他去的地方乃是童家祖墳,在一處小山坡上,一株碩大的桑樹底下,很是荒涼。

“這是你爺爺的墳,這是你奶奶的墳,”天痕指給他瞧,“你父親下落不明後,你爺爺奶奶便一直留守在此,直到幾年前過世。”

林金潼渾身冰冷地站著,深秋的冷風吹起地上枯葉,他不吭一聲,彎腰撿起攜帶的香燭,以火折子點燃。

火苗在手心裡飄忽不定,他的神色卻黯然如灰。

傾其一生去尋找的東西,終究在手中流走了,仿佛是他注定的業力,如此冥頑不靈地纏著林金潼。

他在墓前做了三叩九拜的祭拜儀式,沉默不言地跪在兩個墳墓前,磕得額頭血紅。

天痕忍不住將手放在他的額前,聲音壓抑:“金潼,彆磕了。”

林金潼眼前一片霧氣,不聽話地繼續,臉頰雪白,一行清淚落下,茫茫然地道:“天痕哥哥,我沒有見過我真正的爺爺奶奶,也沒有見過我爹,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這些人麼,還是隻是我的臆想,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家人,對不對……”

“你不要這麼想,”天痕為他痛心,跪坐在地將他攬入懷中,“他們都是你的家人,雖未曾相見,可泉下有知,必會庇佑著你。如今你在我家,我父母是你爹娘,我便是你的家人,你可依靠我一輩子,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林金潼的眼淚浸濕他的衣衫,他一直幻想著自己沒有長大,幻想著還能找到家人,在家人的懷抱裡撒嬌、啼哭、任性,其實全是泡影。

他極力遏製住眼淚和聲音,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天痕不善言辭,他不懂要說什麼去安慰,隻能去擁抱少年,如太陽去擁抱月亮,儘量使得自己溫暖起來,才好讓彆人溫暖。

桑樹那巨大的影子籠罩在二人身上,樹葉婆娑,良久。

隨即,天痕帶他去了下人查來的房屋,一座巷子裡的老房子,說:“這是你家祖宅,其實你不是完全沒有親人在世的,還有的。”關於丁遠山是他外公,丁苒是他姨母,此二人可能還活著,也很可能被李勍滅口一事,天痕暫且隱瞞了,牽著金潼到了貼著剝落春聯的舊屋門前,他抬手敲了敲門。

“誰啊?”裡頭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打開門來,婦人打扮十分樸素,年歲四十歲的模樣,疑惑而有些驚訝的目光落在眼前兩位衣著不凡的公子身上。

婦人問:“你們來找誰?”

天痕看了眼婦人,問:“夫人,就您一個人在家麼,您丈夫童鞍不在麼?”

“我丈夫?”說到這個,婦人的眼睛立馬紅了,有些不安地說:“你們認識我丈夫……?你們是、是官爺吧,我家的是不是沒死?他是不是還活著?!”

天痕怔忪,婦人先迎二人進來,苦笑著說:“就半年前的戰事,藩王造反,朝廷征兵,我家那個去參了軍,後來就再也沒回來了……”

一室靜默。

林金潼突然出聲,喊她:“您說的是我的叔叔,嬸嬸,我是叔叔的侄子,我叫金潼。”

婦人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你、你……難道你是童敬的孩子?”

“是、是!”林金潼二話不說跪了下來,他額頭本就血肉模糊,天痕哪裡舍得讓他磕頭,伸手接住了他的腦袋,金潼可不聽勸,硬是叩了一個。

婦人連忙彎腰將他扶起:“孩子啊,你真是……”她也是性情之人,淚水連連,“好孩子,若是我家那個,你叔叔見到你,不知該有多高興啊。”

說著話間,門外,傳來一道少年的聲音:“娘,我回來了!”

林金潼和天痕雙雙扭頭側目去,那是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年,婦人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水痕,說:“大梁回來了啊,你快進來,這是你叔叔的兒子,是你的堂哥,快進來喊堂哥。”

那少年身材矮小,說是小孩其實也不為過,正背著重重的書笈,垂頭喪氣的模樣,看見林金潼,有些靦腆和陌生地喊了一聲:“堂哥……”

林金潼應了一聲,將孩子牽到跟前來,笑著問:“你是大梁麼,你在私塾念書?”

小孩點頭:“是……我娘讓我念書,考科舉,出人頭地,以後當大官。”

林金潼說:“你想做官麼?”

小孩繼續點點頭,林金潼想了想便道:“那你好好念書,等你長大了,堂哥帶你去燕京,讓你做官,做大官。”

小孩十分天真地歪頭問:“堂哥,你為何能讓我做官?你是大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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