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說:“我晚上有事。”
的確是還得去打工。
拒絕段辭以後,林硯低頭扒飯。
他對於視線很敏感,這會讓由於他和陸羈他們坐在一起,林硯能感覺到四周不時有疑惑且好奇的眼神在往他身上看,他甚至能夠聽見隱隱的私語聲。
不過林硯絲毫不慌,他隻是一個因為段辭太過熱情而無法拒絕的路人而已,隻要段辭這股奇怪的熱情消失,他就能回歸無人在意的路人甲身份。
一頓飯結束,段辭走在前麵,林硯落在最後。
薑木和趙揚博依舊嘻嘻哈哈沒個正行,不過這會他們一前一後很有分寸地避開了陸羈。
“就會在我麵前惹事,怎麼到球場上沒見你嘴皮子上一半能耐。”趙揚博往薑木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語帶嫌棄。
薑木沒防備,被這一推徑直撞在台階上,腳下重心一歪就往後栽。
林硯站在他的身後想順便扶他,卻因為低估了對方的體重,直接被牽連著一起往後摔。
眼看著兩人都快要摔了,一旁站著的陸羈下意識伸手扣住青年的手腕,先是用了個巧勁穩住他,順便用膝蓋一氣嗬成地將薑木的腰頂了回去:“穩點。”
他聲音很沉,說一句話比其他人都要有用的多。
“陸哥你也太狠了,”薑木“哎呦”一聲,捂著腰踉蹌了半步,好容易穩住步子,又趕緊諂媚地過來嬉皮笑臉,“不好意思啊學弟,都是趙揚博弄的,我替他跟你道歉了。”
虛驚一場,林硯鬆了一口氣,略帶感激地朝身旁瞥了眼,隨即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
幾個人繼續往前走,剩下陸羈站在一旁,瞧著三人裡那個正低著頭聽著其他兩人說話的身影,手虛抬了點,若有似無地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他的手腕怎麼會這麼軟?就像握不到骨頭似的。
如果不是理智還在,他方才就想再用力一點握緊,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骨頭。
*
段辭他們大四,和林硯差了一個年級,課程也不一樣。
從食堂出去後,他們就分開了。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林硯的錯覺,他總感覺陸羈好像若有若無地盯著自己看,一旦他去看陸羈,對方又在垂著眼睛走路,好像有什麼心事。
嘖,錯覺吧。
下午林硯是滿課,在課堂上,他按照老規矩搶了個靠門口的座位,結果坐在前排的男生往後一靠,刻意壓頂了聲音問:“林硯?”
林硯回他一個充滿問號的眼神。
這男生他認識,是班級裡的包打聽賀爽,消息很靈通,和老師學長學姐們混的很熟,有什麼大消息都是他最先知道。
在剛入學的時候,賀爽一開始也想搶最靠門的位置,但每次都會被林硯強先一步給占了,所以他一般會坐在林硯前麵,也是個方便溜走的位置,雙方也在心照不宣的情況下為彼此打過掩護。
但這樣的直接交談,還是第一次。
賀爽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認識陸羈學長啊,就大四的那個。”
“見過兩次。”林硯“嗯”了一聲。
對方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把頭直接轉了過來,好奇地追問:“怎麼認識的啊?陸羈學長本來已經不怎麼來學校了。”
“是段學長帶過來的,你應該知道的,他這個人比較熱情。”林硯乾脆把鍋都推給了段辭。
“這倒也是,耳聞已久,段學長特彆喜歡交朋友,他的微信大概有幾百個學生吧。”賀爽若有所思地說,他又仔細看了看眼前模樣普普通通的青年,揣測道,“不過陸羈學長應該不討厭你,不然他也不會跟你一桌吃飯。你不知道吧?陸羈學長對於他討厭的人,那可是從來不給麵子,都是直接無視的。”
林硯:“。”
他已經這麼沒有存在感了,很難被人討厭吧?
賀爽又探著頭打聽:“林硯,再跟哥說說,陸羈學長那張臉近距離看,是不是更帥了?”
林硯:“就,還好……?”
“那可不叫‘還好’,那叫‘超帥’,那可是當紅明星都比不上的顏值,他家世還這麼好。”賀爽打開了話匣子,他嘖嘖有聲地感歎,“咱學校想嫁給他的女生一波接一波,畢竟要是真能嫁給他,以後一輩子都不用工作了。”
林硯想說,你讓她們放棄吧,把性彆換一換,還有一絲絲可能——不過感覺可能性也不大,畢竟段辭和陸羈走的一看就是好兄弟變情人的路子。
賀爽:“不過他雖然帥,但是感覺很暴躁,以後不會打老婆吧?”
那倒是不會,陸羈一看就是愛上了很寵老婆的人設啊!不過起點攻,總歸會比較粗心,像個直男,老婆生病了也隻會說“多喝熱水”。
林硯托著腮想。
也許是他們聊天的聲音有點大,講台前的老師警告性地投來一瞥,賀爽見狀立即坐直了身體,林硯也趴了下來,專心地將先一步做起了上一節課留下的作業。
*
夜深了。
明月高懸。
郊區一處山腳下。
這裡有一條崎嶇的山道,地處偏僻,少有人來,但每周總會熱鬨那麼幾次。
在距離山林的不遠處有一間修車店,並不對外開放,是專門為飆車族而建造的。
青年帶著寬大的眼鏡,站在修車店外,他的麵前是一輛白色的改裝車,看起來很老舊,車身有不少劃痕汙漬,但引擎和輪胎很新。
這就是林硯的另一份兼職,他上完課就來到了這裡,等著晚上的降臨。
他等會要開著這輛車上山道。
林硯對車並不陌生,實際上,在現實世界裡他也業餘跟彆人賽過車、組過樂團,因此才能將這麼多份兼職做的如魚得水。
修車店老板不在這裡,正在店外的山道上和即將開盤的另外幾個老板們閒聊。
林硯彎下腰,正躺在車底,檢查這輛車的狀況。
車底很熱,他的眼鏡總是彌漫出一股霧氣,很礙事,他乾脆摘了壓根沒有度數的眼鏡放到一邊,撩起頭發,專心乾起手裡的活來。
將所有東西檢查完畢,林硯腳尖一點,從車底下滑了出來。
有點熱。
他走進修車店裡,洗了個手。
店裡的洗手液是檸檬味的,林硯擠了兩下搓出滿手的泡泡,那股檸檬味也飄散在整個店裡。
店裡養了一缸半月鬥魚,放在店鋪中間,一開門就能看到。
林硯洗完手,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修車店老板一直在外麵,他百無聊賴地在室內轉了個圈,轉身來到魚缸前。
半月鬥魚泛著克萊因藍,魚尾很寬大,像人魚的尾擺,在燈光的折射下,流淌著流光溢彩的銀色,空靈不似人間物。
林硯歪著頭看魚來回地遊。
這時候,有人從店門口進來,男人的身高很高,一眼便看到了這尾半月鬥魚,和魚缸後麵的人。
半月鬥魚的魚尾從他眼前滑過,露出了青年的正臉。
青年的睫毛很長,又長又卷,每一下眨眼都像蝴蝶的羽翼,他的眼睛形狀很特彆,偏媚,可眼尾又是圓的,琥珀色的眼眸看起來又純又欲,鼻梁高挺,唇色是天生的嫣紅。
每一寸線條都像是上帝偏愛的。
這樣的臉,與其說像人,不如說是海底的美人魚爬上了岸,漂亮的近乎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