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電梯口碰到了謝無宴。
謝無宴穿的很簡單,他套了件黑色針織衫,純色,很低調,但他穿起來特彆蘇。
男人見他這身打扮,問道:“你要出去?”
林硯說:“出去玩。”
謝無宴的第一反應就是陸羈約了林硯,在愛情麵前,就算再大度的男人也不能免俗,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偏執狂。
謝無宴狀似不經意般地問:“去哪裡玩?”
林硯沒留意到他追問的越界,他沒有目的地,隻是心情不太好想出去散散心,於是他隨口說:“我也不知道,就想出去,可能去山道上逛逛。”
謝無宴的腳步就這麼頓住了。
眼前青年的眼周還帶著紅,他看起來眉目精致到脆
弱,身體又剛好,去山道上,肯定又是像之前那樣的飆車吧?
他不想讓他一個人去。
就在林硯越過他走進電梯,按下一樓按鈕的時候,謝無宴一轉身也跟著走了進來。
林硯:?
謝無宴看著他說:“你如果沒有想去的地方,那我陪你去玩?我正好也閒著。”
林硯看了他一會兒:“好啊。”
他跟著謝無宴上了車。
不愧是豪門子弟,謝無宴開的車已經不是上次那輛了,幾乎每見他一次,他都開著不同的跑車,唯一的共同點是價值都很高昂。
橘金色的阿波羅IE如風般地行駛在公路上,林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沒有問身旁的駕駛者要帶去哪裡,好像他並不在乎。
他在看車窗外的風景。
謝無宴卻很忐忑。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到指關節泛白。
因為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他並不想帶林硯去那種餐廳、電影院之類的尋常地方,他自己也從來不愛去這些場所,他想帶他去自己的世界。
謝無宴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也許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他可以邀請林硯進入他的世界,他未曾對任何一個除他以外的人展示過的世界。
也許會太過黑暗,但他很想把真實的自己展露給對方看。
謝無宴的眸色愈加深濃,就像黑夜裡濃稠的霧氣。
在決定開往目的地之前,謝無宴深深地看了林硯一眼。
*
跑車開了很遠,幾乎橫跨了整個申城,最終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巷子裡停了下來。
林硯解開安全帶,他意外地看著眼前過於普通的小巷子:“這是哪裡?”
謝無宴反常地沒有回答,直到走進巷子深處,男人才停下腳步:“是一個我以前經常會來的地方。”
林硯看了他一眼,他很好奇。
這條巷子很深,很僻靜,四周是青石板的瓦街,存在這兒仿佛已經很久了,不遠處的車轍說明這裡往來人群很多。
小巷子的深處有一座建築物,很寬大,是全黑的橢圓形建築,沒有窗戶,它像一座巨型蜂巢般地匍匐在地麵,旁邊站著兩名保安,腰間配著電擊棒。
這兩人明顯認識謝無宴,見到他恭敬地叫了一聲“謝少”,徑直放行。
從大門裡進去起先是一條狹窄的通道。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地麵很濕,仿佛剛用水衝洗過,甚至還隱隱帶了一絲血腥味。
林硯原先的倦懶一掃而空,他已經猜到了這是什麼地方,幾乎是瞬間來了興致,他問謝無宴:“你經常會來這裡嗎?”
謝無宴低聲說:“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
他沒有打算隱瞞自己,更相反的,他歡迎林硯更深入地了解他,將全部的自己剖開呈現在他的麵前。
他們走到通道儘頭,是總共十層的穹頂式圓環通道,最底下分有數個擂台,每
個擂台上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角鬥。
最中間的擂台上,兩名男人正在生死對壘,這兩人都戴著拳擊手套,頭發上滿是汗水,唇角透著血色,交互跳躍著,在尋找對方的破綻,緊張而刺激。
其中一人臉上有著一大塊淤青,他來回閃躲著,正在躲避另一人的攻擊。
那人追著他不放,在喧囂的歡呼聲中,將他翻過來,將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腹部。
一下,兩下——
伴隨著沉痛的撞擊聲,直到對方倒地超過十秒才停下。
圍在擂台邊上的觀眾高聲歡呼:“一號,打他!我壓了你一千個籌碼!”
“二號,加油!我全副身家都壓在你身上了!”
“給點力啊!”
裁判走上台,握住那人的手,激動的聲音響徹整個建築物:“一號與二號的比賽,勝者是二號!他將獲得二十萬獎金!”
二號滿是淤青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欣喜若狂的笑容。
“……”
從二樓往上則是觀賞層,隔著落地窗玻璃,看不清晰。
通道裡昏暗的光線照在男人的側臉上,勾勒出謝無宴俊美的臉和修長的身形,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一種冷冽的戾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這裡是黑市角鬥場。
一個本來應該與他格格不入的地方。
在謝無宴經過底層入口掃描的時候,一個原本提著啤酒瓶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對謝無宴的態度恭敬中夾雜了些許不明顯的敬畏:“謝少。”
在看到謝無宴身邊青年的時候,他很明顯愣了一下,從來沒見過謝無宴帶人過來。
他衝林硯打招呼:“你好,我叫晉鵬。”
林硯報了自己的名字。
謝無宴問:“還有位置嗎?”
“有,頂樓空著呢。”晉鵬指了一手最頂上的落地窗,那邊視野最好,平日裡很少有人能消費的起。
還沒等謝無宴說話,林硯說:“不要上去,我們在樓下看吧。”
他不喜歡隔著一層看現場的感覺,他就喜歡融入其中,能感覺到的氛圍和在包廂裡截然不同。
謝無宴:“好。”
晉鵬很驚訝。
在他眼中,謝無宴從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他以前每次來這兒,眼神都是暗沉沉的,好像身邊有厲鬼跟著,神色冷厲又嚇人,一點活氣都沒有。
可這一次——
晉鵬小心翼翼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謝無宴帶來的青年,他看起來漂亮而脆弱,和這種血腥刺激的場景格格不入,像個需要保護在櫥窗裡的藝術品。
謝無宴談戀愛了嗎?
但是帶這樣的美人來這種地方,他就不怕對方受到驚嚇?
大少爺的心思還真是猜不透。
他們一行人越往下走,觀眾的情緒也越激昂,擂台上的對壘拳拳到肉,很能刺激人的感官。
燃油的硝煙味混合著煙草味竄入鼻
尖,觀眾的嘶吼和擂台上選手的碰撞在耳邊徘徊,擂台上緊張激動的畫麵映入眼簾,但凡親身走進這個場景,都會感覺全身上下的情緒在被不自禁地調動著。
這種令人顫栗的刺激感會順著脊椎蔓延到各處神經,這是一種最原始的碰撞和比拚。
林硯停駐腳步,他朝其中的一個擂台看去。
謝無宴此時很緊張。
他不清楚自己的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
也許他應該帶林硯去一些更大眾化的場所,比如咖啡館去喝一杯咖啡,享受一個寧靜祥和的傍晚,最起碼這樣的話,林硯不會厭惡他。
但是謝無宴又想起林硯撞車時的那個笑容來,他覺得林硯會喜歡這裡,他想打動林硯,想讓他高興。
又怕他會過於喜歡。
晉鵬在旁邊解釋,這裡的角鬥場沒有具體的規則,可以自行報名,有的擂台有獎金,有的沒有,但總體來說是讓另一人倒在擂台上超過十秒,就算獲勝。
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原先的勝者滿麵笑容地走下舞台,而新的挑戰者爭先恐後如流水般湧入報名席,他們互相擁擠著,直到裁判報出下一組挑戰的名字代號:“彆擠,大家陸續等待,我宣布,下一組是左輪和香煙!”
“香煙要慘了,左輪出了名的塊頭大,拳頭重。”
“但是香煙靈活啊。”
“怎麼還沒抽中我?我也想上。”
“我壓左輪三千點。”
“……”
在這樣震天的嘈雜聲中,林硯忽地側過頭問謝無宴:“你上去打過嗎?”
旁邊沸騰的聲音太大,謝無宴沒聽清他的問話,他朝著青年俯下身,林硯也同時仰著頭在他耳邊說話:“我說,你上去打過嗎?”
青年溫熱的呼吸聲吹拂過男人的耳垂,很癢。
一切的歡呼都成為耳邊音色的陪襯。
謝無宴喉結滾了滾:“上去過一次。”
在保姆的死亡幻影最嚴重的時候,謝無宴一睜開眼就能看到那兩具血粼粼的屍體站在他的麵前,用手指向他,他必須要將這種情緒發泄出來,否則他會克製不住自己從頂層公寓裡跳下去。
他隻上過一次這種擂台,但那一次充滿戾氣和血腥,幾乎讓晉鵬屁滾尿流地想通知謝家來接人。
更多的時候,謝無宴隻是看。
林硯拽了下他的袖口,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很亮,意味著他現在興致高昂:“那我們來試試吧?”
謝無宴怔了:“什麼?”
林硯挽起袖口,露出的肘關節白的反光,他並不嬌弱,青年的身形修長,但卻非常柔韌,他摸起來並不是鬆軟的觸感,而是那種仿佛有吸力般的玉感。
他感覺到久違的興奮,就像那時候他開著賽車馳騁在山道上時的感覺。
儘管林硯大部分時候都帶點近乎淺淡的懶意,但他遇上自己感興趣的事時卻會很熱情,比如現在。
在人群的邊緣,四周峭壁邊上懸掛著的燭燈之下,青年笑了起來,他看向謝無宴的神色不再像往常那樣淡,那種鮮活的生命力再度出現在他的神色裡,從每一個細節溢出。
林硯活動了一下手關節,燭火在他秀麗的眉骨間跳躍:“我們來打一場,怎麼樣?”
很久之前,林硯在海濱城市也被挑起過興致,他同樣問了陸羈這個問題,但陸羈說他不會和朋友打架。
那麼謝無宴呢?
謝無宴看著他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又亮又專注,一種強烈的熱意混合著愛欲從他心底升起,他嗓音低啞地問:“有什麼賭注嗎?”
林硯想了想:“賭注你定,隻要我能拿得出。”
謝無宴抬起頭,男人將麵前的青年納入眼底:“好。”
謝無宴想,這沒有什麼不好的,他願意當林硯的對手,當他的朋友,當他的愛人,當他唯一的丈夫。
隻要林硯能一直這樣看著他,他什麼都願意為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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