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你,也不能保證萬一。”
沈寂抬手扣在他後頸,拇指壓在他下頜側臉,迫使他轉回視線,“到時候,你是想再騙我一滴精血,還是想陪我送死?”
“我——”
“謝浮。”沈寂看著他,眉眼冷峻,語氣不容置疑,“這件事,沒得商量。”
細密如麻的悶重酸澀擠進心底,泛起的餘韻繚亂發苦。
沈寂最後看過神情仍然未改的謝浮,轉身走向大殿。
“我不會離開通明殿。”
他說,“你知道我說到做到,怎麼解契,你今晚考慮清楚。”
謝浮沒再強留。
有且隻有一道腳步聲,在空蕩的殿內回響。
直到沈寂推開第二道殿門。
他聽到身後又傳來謝浮的聲音。
“九千年前,我與執昌親眼見你灰飛煙滅。”
沈寂跨出門檻,腳下停住。
“九千年後,十六方赤鳳大陣險令你命喪凡間。”
沈寂眸光微動,不知覺,抬手將腰間金色玉簡攏在掌心,悄然握緊。
“你於仙界重傷,於魔界屢次遭人暗害。如今你問我如何收場。”
謝浮看著不遠處靜立未動的背影。
“沈寂,你告訴我,你讓我如何收場?”
半晌。
背影輕晃,徑自轉身離開。
他一個字也沒留下。
—
回到主殿,沈寂擺手凝出水鏡,盤膝坐下,掐訣運轉功法。
係統枯等兩個小時,看到他終於睜眼,才敢出聲:“宿主,資料裡寫,解除神魂之契要付出很大代價,要是對你傷害很大怎麼辦?”
在它看來,大反派說得道理啊。
這個契約對宿主沒有害處,宿主根本沒理由解除嘛……
沈寂看向水鏡。
他前額的血印已經隱沒,但稍有牽引就能感應。
係統裡沒有所謂的秘法,他不能施訣,這也是神魂之契對他而言最明確的存在感。
“宿主——”
沈寂揮散水鏡,撐地起身。
“……”係統戰戰兢兢地拍馬屁,“要解要解,宿主你放心,隻要你想做,還沒有做不成的事……”
宿主今天心情好差。
它還是彆去找罵了……
沈寂走向殿門。
推門出去時,他看到洛凝和玄宸正在院子裡。
執昌走在兩人之前,看樣子是要送客。
見到他,洛凝眼睛一亮:“沈兄!”
執昌也轉身:“叔叔。”
沈寂說:“你們怎麼在這。”
玄宸看他神色平平,不似結契大喜,心下疑慮,卻未多問:“統領複診。”
沈寂頷首,對洛凝說:“你去忙吧。”
洛凝說:“已忙完了,沈兄,你今日回行湯宮嗎?”
“不了。”沈寂示意執昌先回避,才轉向玄宸,“正好你在,有時間嗎,東應宮那邊什麼情況?”
玄宸道:“說來話長。”
自沈寂前來通明殿,已有將近七日,東應宮於當日夜間便有異動,魔龍之氣盤桓不散,合力衝撞結界,伏黎九殷聯手,也未能徹底壓製,泄露出的邪異氣息藏於魔宮各處,已成禍患,甚至針對楚遮,險些將他重傷。
近幾日,魔宮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風起雲湧。
一場大戰,近在眉睫。
沈寂說:“楚遮怎麼樣?”
玄宸往殿內瞥過一眼:“無礙,你不必掛心。”
沈寂說:“人抓到沒有?”
玄宸搖頭。
魔龍行事刁滑,從不留半分蹤跡,若非楚遮身負輪回法,他們至今也不曾找到確切線索。
洛凝小聲說:“沈兄,公主告訴我們,魔龍氣息肆虐,攪得魔宮不寧,魔尊也應接不暇,她覺得魔龍逃出魔宮的計謀,肯定還有後招。”
沈寂問:“魔尊還是守口如瓶?”
洛凝點點頭:“他還讓玄宸不要插手呢。”
沈寂說:“楚遮怎麼說?”
關於東應宮的魔龍之氣和常儀長公主,唯一知道內情的就是伏黎。
按洛凝的說法,伏黎寧願魔宮大亂,也要守住當年的秘密,不讓其餘四界的人乾涉,這裡麵一定大有文章。
他來之前,九殷和楚遮商定在東應宮設法找出真相,正常情況下,應該會有進展。
玄宸道:“楚江王傷勢未愈,仍需兩日籌備。”
兩天。
也好。
明天解契也要時間,不急一時。
沈寂說:“這兩天有任何消息,傳訊給我。”
玄宸道:“自然。”
說完,他眼神微轉,想了想,和洛凝一同告辭離去。
飛到天上,洛凝問他:“走得這樣急做什麼?沈兄今日似有心事,我還沒問呢。”
玄宸道:“不問最好。”
神魂之契結成,沈寂麵上眼裡毫無喜色。
鳳皇不曾露麵,乃至道侶之禮尚未提及。
此事不宜過問。
通明殿更不宜久留。
他們的身影在天際轉瞬流過,沈寂也沒在庭院久留。
和執昌打過招呼,他去了住處,在床邊蒲團打坐一天一夜,係統準時發出提醒。
沈寂睜眼,看過麵板上的時間,起身回到主殿。
謝浮不在殿內。
沈寂繼續走進深處。
走進謝浮寢殿,才看到熟悉的身影立於窗前。
“想清楚了嗎。”
“我確有解契之法。”
謝浮道,“可惜血印初成,此法無可施用。”
沈寂說:“什麼時候可以。”
謝浮轉眼看來,眸光沉沉,語氣淡淡:“一月之後。”
沈寂微蹙起眉。
他正要開口,心底沒來由的緊繃輕輕擦過,像是不成型的忐忑。
謝浮道:“血印與神魂有關,不可掉以輕心。”
沈寂和他對視:“一個月之後解契,你確定?”
謝浮收回視線:“怎麼,你不信我。”
沈寂看著他似乎如常冷淡的側臉,點在玉簡的指腹緩緩摩挲,須臾,眸光微定。
“好。”
謝浮氣息稍斂。
沈寂說:“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