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
謝浮語氣如常,“你與雲烺究竟有何作為?”
見他沒有半點要答應的意思,沈寂想了想,說:“雲烺還沒來得及有所作為,目前是我單方麵征求他的意見。”
聞言,謝浮沉沉看他。
沈寂話音止住,先勸一句:“沒進正題呢,你氣什麼?”
謝浮冷聲道:“無妨。”
胸膛間門翻滾的浪潮越洶越湧,難以平靜。
這不像無妨,是非常有妨。
但他說無妨,沈寂沉默片刻,沒去拆穿,繼續說:“我勸他以後多為自己考慮考慮,沒必要給你當牛做馬。”
謝浮神色未動。
洶湧的浪潮陡然停歇,沈寂一時沒能理解。
雲烺和謝浮之間門的恩怨先不談,單是勸退得力助手這一點,謝浮就有充分的理由動氣。偏偏謝浮這次極其大方,大方得有點反常。
不該生氣的時候生氣。
該生氣的時候,氣消了。
毫無規律,沒有邏輯,這是神魂之契也摸不透的思路。
“還有呢。”
“還有?”沈寂笑問,“這還不夠?”
謝浮看著他,又道:“你勸他,離開岐山?”
“也不一定是離開岐山。”
沈寂說,“做成想做的事,人在哪都一樣。”
謝浮淡聲道:“他想做何事?”
“還沒聊到,你就來了。”
沈寂說著,反問他,“我這麼勸他,你沒意見?”
謝浮道:“若他想走,何必強留。”
“哇……”係統驚歎地說,“宿主,是我之前都誤會大反派了嗎,他除了脾氣差點,性格冷點,睚眥必報,殺人不眨眼……呃……那個……反正真是恩怨分明啊,他居然不怪雲烺,還願意放雲烺自由!”
沈寂唇邊的笑意卻略略收斂。
以他對這隻鳥的了解,這麼輕易鬆口,一定另有原因。
謝浮也並不隱瞞:“可惜,他未必想走。”
沈寂說:“什麼意思?”
謝浮看了看他,眼底似乎猶豫,難以察覺:“萬年鳳尊之位,他早已將明煌城視作己任,離開罥赤台,他自難心安。”
話落掃過一旁隨行的赤色流光,“他並非為我當牛做馬,而為鳳皇瀝儘心血。空有才乾,卻無手段,難堪大任,方可為我所用。”
係統聽得似懂非懂:“宿主,大反派這是什麼意思啊,為鳳皇,他不就是鳳皇嗎?”
沈寂隻看著謝浮:“所以你當年留他一命,是看出他離不開岐山,也不會造你的反?”
謝浮收回視線,轉看向他:“若非尚有用處,我怎會留他至今。”
沈寂接著說:“到他沒用處的時候呢?”
謝浮稍頓,眸光半斂,移轉身前,隻道:“雲烺為赤鳳至尊,身負皇族血脈。”
沈寂沒再追問。
也對。
謝浮從小在生死邊緣長大,對人性看得更透徹。
他和雲烺相處的時間門不長,已經能看出雲烺稟性。而謝浮和雲烺認識足足九千年。
謝浮的性格,他很清楚。
放虎歸山不如斬草除根,他也理解。
但雲烺的為人有目共睹,謝浮也明白雲烺不會造成威脅。
依舊選擇趕儘殺絕,來源於謝浮最根本的、對人命的漠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快忘了這一點。
不修正這個毛病,再多承諾都是表麵文章。
“呃……”連係統都聽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這……”
它的吞吞吐吐沒能阻止沁涼的沉默在雲端蔓延。
直到皞淵,沈寂落地後正要往前,手掌驀地一緊。
結界外,九殷餘光瞥見,清咳一聲,再走遠兩步。
這二位,出門在外,怎麼也這般如膠似漆?
“沈寂。”
沈寂回身看向謝浮。
謝浮薄唇微抿,兩個字話落,他轉而道:“去哪?”
“我去和雲烺談談,很快回來。”
沈寂停在原地,“放心,我不會把你的話告訴他。”
聽到後一句,謝浮堪堪鬆開的手向上幾分,扣住他的手腕,往前半步:“告訴他又何妨。”
沈寂任他動作:“你真的想殺他?”
謝浮道:“你以為,他對此一無所知?”
沈寂看著他的眼睛:“他知道,或不知道,和你的答案無關。”
謝浮有意轉身,卻被左臂傳來的力道壓回。
“謝浮,我接手的任務,隻有戰死,沒有失敗,不會有第三個結局。”
謝浮蹙眉看他。
沈寂說:“中途更換任務目標,你是第一次,應該也是最後一次。”
“你——”
“我為你破例,你總要也為我做點什麼。”
沈寂打斷他,“否則會讓我覺得,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很不劃算。”
謝浮沉聲道:“雲烺的命,便是你要的回報?”
沈寂說:“不是他的命。”
他已經鬆手,“我跟你說過很多次,”
謝浮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
“我選的是你。”
謝浮頓住。
他眉間門的痕跡早已消解,唯獨耳邊,有一聲心跳如鼓擂響。
係統播報任務成功的聲音突兀響起。
“哎?宿主,真是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玄宸的任務自己完成了!”
沈寂的意識揮散自動跳轉的主線任務麵板。
他說:“不需要現在給我答案,你慢慢考慮。”
事關底線,他的確不打算逼謝浮當場做出選擇。雲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這件事不急。
但謝浮考慮的時間門,比他預料中短得太多。
“不必考慮。”
謝浮看著他,語氣歸於平靜,“我也說過,若你與我相悖,我會助你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