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
此前無論是理解黃巢的, 還是痛斥黃巢的,此刻他們都沉默了。
“好像……”有點慘?若是因為這般經曆,黃巢才想要起義, 那也不能說他天生反骨, 不過是不平則鳴罷了。
有人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他有些同情黃巢, 卻顧忌現下談“黃”色變的風聲, 不敢多說什麼。
“若是他第一次科舉的時候, 就知道這些關竅就好了, 可惜他現在沒有機會了。”
“都參加科舉了,卻連通關節和行卷都不知道,他不落榜誰落榜?”
有兩個舉子當街爭論起來, 吵得不可開交。
雖然他們嘴上說的是黃巢, 可到底摻入了幾分自己的真情實感,就隻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了。
“真的很醜嗎?”也有人的關注點與眾不同,找到黃巢的海捕文書仔細觀察了半天後,嘖嘖出聲。
但要說最感到難受的,當屬黃巢本人無疑了。
他原本是信心滿滿、自覺準備充足地想去參加第二次科舉的, 甚至此前之所以對天幕有怨恨,就是覺得若非天幕的泄露未來,他定然可以一舉高中。
他刻意忽視了他若是高中, 又為何要起義的矛盾。也故意不去想他領導的為何是農民起義, 而非起兵造反的文字差異。
然而再多的自我欺騙, 到此刻,也終於是粉飾不下去了。
黃巢嗤笑一聲,這般黑暗的大唐,這般黑暗的官場, 誰人能夠不反?
他望著天幕,心頭竄起了一股無名火焰,愈燒愈烈,灼熱到他快要隱居不下去,恨不能這就衝出山野,振臂一呼。
北宋。
喝著酒的蘇軾麵露苦澀,他是看過這首《不第後賦菊》的,詞句間,以菊喻誌,氣勢淩厲,意境瑰麗,雄偉豪邁。
可惜,黃巢後來的所作所為,與他最初揭竿而起之心大相徑庭。
甚至他還反過頭來,成為了加害百姓之人。
縱容手下賊兵搶掠財寶、奸|淫他□□女、火燒屋舍、血洗京師……
這首詩,便也成了反詩。
可文字何來反字?
倒是人,才有反心、有歪心、有壞心,平白將些汙名推說給文字,借刀殺人。
明朝。
朱元璋不免感慨:“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都嚇殺。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1]”
“黃巢心思不純,幾番乞官,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當官。”朱元璋不免覺得,黃巢配不上他所寫的這首詩。
【但是吧,彆看黃巢口號喊得響亮,名頭也很正義的樣子,實際上他後來也乾了很多不是人的事情。
都說不會帶團隊,隻能自己乾到死。
黃巢就是那個不會帶團隊的。
他不僅約束不了手下的人,甚至自己也沒乾好事。
那個時期最慘的還是百姓,一邊皇帝不作為,他們就盼著義軍能來拯救他們,結果義軍實際上全是盜賊出身,一派賊子行徑,前腳剛說他們不會像李唐那樣不愛惜百姓,後腳就開始“淘物”,把人綁起來打,向他們索要財物。
接著又開始不斷打家劫舍,奸|淫擄掠,殺人放火。
百姓們太苦了,於是又開始盼著王師能來拯救他們,王師也一度打贏,進入了京師,但結果王師也開始爭奪錢財,連帶著一些混混也偽裝成王師,加入了搶錢的行列。
百姓們更苦了,但這還不是最慘的。
因為後來黃巢又用計打了回來,他再度入京後,一想到此前老百姓那副歡迎王師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縱容手下殺了八萬人,血流成河,被稱作“洗城”。
更彆說黃巢和他的軍隊,還有吃人的爭議,用舂磨砦把活人碾碎,做成軍糧什麼的,據說至少吃了三十萬的百姓。】
唐朝。
黃巢心頭的火焰噗嗤一聲,滅了下去。
他捂著嘴,胃部一陣翻江倒海。他不敢相信,他怎麼可能會吃人?這爭議定然是假的,因為他的名聲不好,而故意栽到他頭上的。
就在黃巢陷入渾渾噩噩之際,他的親族們陸續趕過來,尤其是他的哥哥黃存,直接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清醒了嗎?這段時間大家因為你而藏身此處,是幾位堂兄弟不懼危險在外操持著家業,你卻一直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但是你仔細聽聽,聽聽你都乾出了些什麼畜生不如的事情來!”
黃存氣的臉都紅了,他大口喘著氣,恨鐵不成鋼:“那麼多的人命,在你眼中就好似輕賤如螻蟻,你究竟是怎麼變成那個樣子的?”
族人也全都唉聲歎氣地圍立在周邊。
要說對黃巢沒有期望,那都是假的。正如天幕所說,黃巢打小就在才學上,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天賦,他們所有人無不希望他能夠一舉高中,光耀門楣。
可天幕口中的黃巢,都乾了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那樣深重的滔天罪孽,讓他們連死都不敢死,生怕下到陰曹地府後,要被閻王爺拉著一道審判。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因果報應這一說,黃巢後麵大勢已去,一路退走的時候,他的孩子被擒獲。其中有一種說法,是黃巢自己找上了外甥林言,讓他拿著自己的人頭去獻給天子,換取富貴,而不要給彆人得力。
林言不忍心,於是黃巢自刎,林言這才根據遺言割下了他的頭。
但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是林言直接砍了黃巢的頭。
不過不論是哪一種,最後都是黃巢及他的哥哥、幾個弟弟、妻兒的頭全被林言砍了,他將頭包好,準備送去投降。但太原博野軍早了林言一步,先把他給砍了,拿著這些頭獻了上去。
可以說是很……drama。】
所有人都聽直了眼。
雖然已經有了前頭洗城和吃人三十萬的鋪墊,但說到底,也隻是一個飄渺的數字而已,都是些和他們並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罷了,哪裡比得上黃巢、黃存、黃揆……這麼多親人的頭被砍掉的消息來的實在且刺耳。
“外甥。林言。”
黃巢眼都紅了,喉嚨口更是泛起了血腥氣,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
這是滅了他的滿門呀!
舅家滿門!
怎麼會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秦朝。
這個目無親眷的狠毒殺法,不禁令嬴政想起了胡亥。
說來也是可笑,他嬴氏一族的血脈,竟是被胡亥幾乎屠戮殆儘的。
西漢。
呂雉悲歎一聲。
“難怪彈幕中的後世之人總說,天家無父子,權力麵前無親情,可不就是如此。”從前秦,到她呂氏,再到後世,似乎一直深陷在這樣慘絕人寰的深淵之中。
但這一次,她絕對會護住呂氏。
明朝。
施耐庵沉默許久,終於大筆一揮,在演義中寫下:“他時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
也有人歎息著寫下:“成則為明,而敗則為黃也。”[2]
朱祁鈺更是憂心忡忡:“是了,這才是最赤|裸裸的人性。”
他又不是沒有親眼看到、親耳聽說過,在皇兄朱祁鎮起複之後,他這一家的下場。
也是在這一刻,朱祁鈺捏著朱祁鎮遞回來,以天幕為挾,要求大宋將他接回的信紙,指骨用力,終於做出了決定。
【最後是D項,綠塘什麼的,一看就很荷花了。
這是唐朝詩人溫庭筠所寫的《荷花》,咳,我就想問一問,第一次學到溫庭筠這個人物,還聽說他是婉約派詩人,花間派創始人的時候,你覺得他是男性還是女性?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句“斜暉脈脈水悠悠”。
太細膩了呀,太有畫麵感了呀!
再加上庭筠這個名字,搭配上溫這個姓,我當時就很狹隘地以為,溫庭筠是一個超級溫柔含情的姐姐。
直到後來大家開始爭論,誰是第一才女的時候,我怎麼聽都沒有聽到溫庭筠這個名字的時候,才後知後覺。】
彈幕:+1,是我沒錯了。
彈幕:主播放心,我比你還離譜,我甚至還會把溫庭筠和謝道韞兩個人搞混。
彈幕:可惡!我隻科普一遍,你們都看好了!溫庭筠原名歧,字飛卿,詩與李商隱齊名,詞與韋莊齊名,且應試隻是才思敏捷,故有“溫八叉”之稱。
彈幕:主播你沒想到吧,溫庭筠還有個超強的|槍|手,考場上總能幫人捉刀作弊!而且他還有個“溫鐘馗”的稱呼,因為和黃巢一樣,他長的醜。
彈幕:彆張口閉口就長的醜的,人溫庭筠還是才女魚玄機的初戀情|人呢!
彈幕:長見識了,樓上你還敢提魚玄機?不要臉!
眼看彈幕突然就撕了起來,何夏夏這隻猶如在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才猛然一驚。
她好像有點印象了,之前看到過有個人把自己的女弟子撮合給朋友當妾,導致女弟子過的很慘,這個人難道就是——溫庭筠?!
她迅速地上網一查。
啊哈!果然是他!
再順手一查他的生平,隻能說是大開眼界!
一瞬間,什麼溫柔含情的大姐姐,什麼文辭細膩,所有濾鏡在何夏夏的麵前都變的稀碎了。
何夏夏第一次體會到彈幕中所說的,學畫就學畫、學字就學字、學詩就學詩,多多關注作品,少去打聽名人生活的意思了。
太過真理了。
【嘶——溫庭筠身上的瓜好像有點多,再展開下去就不禮貌了啊喂!
寶子們,收!彈幕,收!
這個話題咱們跳過!跳過!】
唐朝。
溫庭筠剛剛致書給杜牧,希望他能幫忙引薦,就聽得天幕提起了自己,不免麵露喜色。
若是此時得天幕一句誇讚,可比找人引薦還要有用。
但溫庭筠萬萬沒有想到,天幕先是調侃了他的名字?接著又說他身上有很多瓜,然後避之唯恐不及地就結束了?
這還是天幕第一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