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蓁至王後身前跪下,雙袖攏起,俯身行跪拜大禮,裙裾鋪散於地。
王後道:“阿蓁,先快起身。”
太子俯身去扶她,衛蓁錯身避開,依舊跪地,“當年君上為臣女與太子殿下定下婚事,可未料當中曲折,多生變故,如今太子殿下既是與二妹妹既是情投意合,互生愛慕,臣女也卻不願做那惡人。望王後殿下成全臣女之心,將此樁親事作廢。”
太子低頭喚她:“阿蓁,你這是何話?”
衛蓁看向他:“殿下不是說,此事任由我做主嗎?”
景恒觸及她眼神,那雙瞳瑩黑如浸在冷冰之中,仿佛拒他於千裡之外。
王後聲音在上方響起:“婚約大事非同兒戲,阿蓁先起來,莫要衝動。”
王後無論如何還是幫著太子,說是一切聽憑衛蓁決斷,真嚴重到退婚的地步,便又換了一套話術。
衛瑤膝行至衛蓁身側,哽咽道:“阿姊這般說,豈非叫妹妹成了壞阿姊姻緣的罪人?妹妹是傾慕太子,卻也明事理,知曉不該與姐夫糾纏不清。”
衛蓁道:“那你不願嫁入東宮?”
“阿瑤一時糊塗方才行錯,心中已是悔恨,又怎能不明不白跟在太子表哥身邊?”
這話引得一旁衛淩失笑:“不能不明不白跟著太子,那便是隻想做那正妃,叫我阿姊將這門婚事徹底讓給你?”
衛瑤眼周緋紅,暗咬唇瓣,“阿兄……”
衛蓁安靜地聽著這一切,她無意將此事全都怪罪在衛瑤身上,此事太子並非沒有責任,可他卻不置一言地立在一旁,旁觀著姐妹二人相爭,仿佛為了他爭風吃醋一般。
衛蓁目光微微向上,因著禮節,隻落在王後膝間衣裙之上。
繡百鳥紋的裙袍華麗無比,金線在陽光照耀下折出淡淡的金光,承載了一國王後的尊貴與雍容。何其的沉重。
自上座投來的那道視線,好似帶了千斤的重量,壓在衛蓁身上,沉甸甸的。
她始終禮節得體,柔聲道:“承蒙王後殿下這些時日來關愛,隻是姻緣一事不能強求。待太後壽宴之後,臣女便啟程南下重回故地。如此也不叫王後殿下為難。”
她道完便行禮告退,長袖如雪揚,任由身後人呼喚也不停一步。
衛淩跟隨其後,鋒銳的眼神剜了太子一眼。
一場鬨劇到這個地步方才止住。
衛蓁走後,王後指甲抵著額頭,冷聲斥令衛瑤母女退下。
“此事太子打算如何收場?”楚後聲音沙啞。
她看向立在一旁的太子,陰影落在他周身,叫人看不清臉上神色。
“此前你與衛瑤的私會,本宮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從沒看見。可你二人既私下來往,竟不知做得隱蔽一些?”
話語含著責備,不是怪太子與衛瑤私會,而是怪他們叫人發覺了。
“那衛家母女當真一脈相承,本宮這個好妹妹,當年未出閣便勾上有婦之夫,竟未婚有孕,是本宮替她收拾好一切,最後助她如願嫁入衛家,如今她的女兒竟也走一樣的路數。”
太子道:“母後怎能全怪阿瑤?自是兒臣也是有意於她,才一直與她暗中往來。”
王後聽他如此維護衛瑤,連連搖頭又道:“事已至此,太子心中有何考量?”
“眼下當以穩住衛家長女為先。衛蓁說要退婚,不過是一時氣結,一怒之下的怨言。雖心有怨懟,卻也知曉婚事何其難退。”
王後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太子麵上雲淡風輕:“她這般鬨不過也是為討一個說法。給足她麵子,事事順著她便是,衛蓁也不是蠢笨之人,自會順著台階下。”
“恩威並施,方能穩固住人心。”王後點頭,“她的母親以一命換來她能嫁入王室的機會,她也應當知足。”
說完衛蓁,便是衛瑤了。王後問太子如何安排。
“阿瑤是母後妹妹的女兒,兒臣自是不能委屈了她。眼下且再叫她忍一忍,待兒臣成婚之後,再將她接入宮中。隻要衛蓁順利嫁給兒臣,那衛淩再不情願,也得為姐姐在宮中的地位考慮,將會徹底歸附於兒臣。”
太子垂首:“父王與母後令兒臣娶衛蓁,不就是為了衛家之權?”
區區一紙婚約,王室若真想撕毀,自是輕而易舉。
不毀,不過是彆有所圖罷了。
他又豈是那樣薄情寡義的男子,會因為權力而犧牲心上之人?
今日衛淩敢對他動手,便是因為手上的權勢太多,已經到肆無忌憚的地步。
他會將衛家收入囊中,將衛家身上所有鋒芒都給磨圓,叫他們再無今日這般氣焰。
景恒如是想著,邁步走下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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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牆之中向來風言風語流傳得最快。衛昭雖未曾出府,卻也從下人口中得知了前頭之事。
聽聞衛蓁姐弟二人回來,他立馬將人喚至前殿說話。
“婚事豈是說退能退?衛蓁,你且趕緊去求見王後,道是自己一時失言,此事或還有轉機。”衛昭道。
“父親,我心意已決,此事請您莫要插手。”
衛淩上前道:“阿姊一回來,父親便指責她的不是,怎不問二妹妹和她母親究竟做了何事?”
一旁宋氏抬起頭來:“阿蓁,母親知曉你心地純善,你既願與太子退婚,不如成全你妹妹,也算保全了婚約。”
衛淩冷笑,倒是沒料到人竟能厚顏無恥到這般地步:“此事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