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情人 他們算不算情人?(1 / 2)

瀲春光 燦搖 10789 字 8個月前

左盈聽他說完, 沉默片刻:“將軍說這等疾病,奴婢此前卻也並未醫過。應當是有些棘手的。”

祁宴眉心微皺。

左盈道: “這病需要再翻閱醫經看看。將軍如方便,下次將那友人帶來便可。”

身後遠方傳來獄首的催促聲。

探望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左盈作禮告退。

祁宴道:“左大人與我一同去晉國吧。”

左盈轉頭看他。

若說在這話之前, 左盈一直麵無波瀾, 此話之後不由輕笑,不是諷刺祁宴, 而是自嘲。

“將軍莫要折煞奴婢, 奴婢是罪臣,一介匹夫, 有何本事能入將軍的眼……”

少年策馬靠近。

“大人有何本事入我眼,大人自己不清楚?文則入晉國拜相, 謀則攪天下風雲。大丈夫之才,怎能久困於淺灘, 隻在此受辱?”

少年的眸子自高處俯視下來, 那裡麵熾熱滾燙, 卻沒有一絲倨傲, 卻叫人甘願在他麵前垂下頭。

左盈抬起手, 慢慢撥開頸邊衣襟, 脖頸上“囚”字刺青暴露在光下。

“將軍,自來此地, 我已被磨平性子, 這麼多年隻央求能苟活一命, 將軍要我北上離開囚地, 無異於直接要我一條命。”

他拱手再次做了一個禮,瘸著傷勢未愈的右腿,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

“可這天下又是誰人之天下, 罪臣又是誰定的罪臣?”

身後響起祁宴的聲音。左盈的腳步一慢,祁宴已到他身側。

祁宴道:“你不是蟄伏這麼多年,想為左家複仇嗎?不是一日都忘不了受的屈辱,想迎回你被楚王送去彆國為侍妾的養妹嗎?”

“楚王既負了你左家,那你便顛覆了他。”

左盈的身子一僵。

他緩緩抬起眼,對上那一雙眼睛。

祁宴一身勁裝,身形被驕陽所照,眉眼間鋒芒畢露。

“我從不知曉畏懼為何物,隻知時勢造就英雄,投身於亂世,才不枉男兒八尺之軀。”

“你入我帳下,成為我的幕僚。從前楚王的天下,又算什麼天下?”

“我們去真正的天下看一看。”

他熠熠明亮,雙目滿是銳氣,猶如那身後的烈陽,仿佛能叫人身上一切晦暗麵無處遁形。

那句句篤定透著力量,字字拍打在人的心上。

左盈相信。哪怕自己不追隨他,他到了晉國,也會有一眾人願意前仆後繼擁著他。

這樣的人該如日月一般,被眾星拱著。

祁宴鬆開了他的肩膀,淡淡道:“牢獄那邊我會安排好一切,我沒有太多時間與你耗著,半個時辰之後,我在祁家軍營之外那棵梧桐樹下等你。你若想通了便來追隨我。”

祁宴坐直身子,調轉馬頭。

左盈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腳跟處的傷痛再次襲來,提醒著他這些年的遭遇。

家族覆滅,被流放邊疆,無一人生還,而唯一還活著的養妹,被充入楚宮中為奴為婢,

五年來,他跌進泥土,被打斷骨頭,被踐踏尊嚴,被如狗畜般驅趕,他摸爬滾打,狼狽不堪。

他一直在等,他在蟄伏,等著再爬起來的一天。

現在祁宴給了他一個機會。

左盈再睜開眼,那眸子裡多年不化的冰,慢慢消融了那麼一點。

**

祁家的軍營之外,一棵高高的梧桐樹冠,在河邊投下濃密的陰影。

祁宴沒有等太久,當他牽著馬兒在湖邊飲水時,聽到身後一道清脆的馬蹄聲近。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從山坡上馳來,青年策馬而來,到湖邊勒馬停下。

左盈跪於馬下,表示願意追隨。

祁宴便知果然沒有看錯他。

“走吧,我們得趁著天黑之前,追上大部隊。”

他翻身上馬,眺望遠方,群山之外更有群山。

祁宴於曠野上策馬揚塵,一座座連綿的山巒被拋在身後,四野長風飄蕩,身後天幕光影變幻,從朝霞吞吐灼灼的薄霧,到絢麗燃燒的火燒雲,再變成明亮的星子。

月色下,少年的身影被月光一點點拉長,清透的月色落滿身。

“少將軍回來了!”

一道呼喊聲,打破營地上的寧靜。

眾士兵隻見那星野白駒急如閃電,從灌木叢中疾馳而出。

一天一夜地趕路,祁宴晝夜疾馳,幾乎沒怎麼休息過,回到營地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來找衛蓁。

他坐於馬上,醞釀幾刻,輕叩車門,“衛蓁。”

竹簾被人從裡撩開,少女看到他一愣,隨即眼中綻開靈光,“少將軍去哪裡了?”

祁宴有許多話想要與她說,但話到口邊又停住。眼下無論是衛蓁的身世,又或是其眼疾能否醫治好,都沒有一個定論,他也深知此時最好不要給她希望,以免最後失望。

祁宴道:“我回去了一趟,帶來一人,他精通醫術,你前些日子不是水土不服嗎,可以讓他給你調養調養。”

他開口,才發覺喉嚨啞得厲害,有一口淤血堵在那裡。

衛蓁卻全然沒在意這個,隻問到:“你嗓子怎麼了?”

祁宴道:“無事,不過是方才趕路回來嗆了風,嗓子隱約。”

他轉身欲騎馬離開,然少女不是愚笨之人,一向心思敏捷,聰慧過人,她一下便猜到了內情。

“你去給我尋那能治眼睛的醫工了?”

祁宴一頓,她已經從窗戶中伸出手來,一把拉過他的袖擺,祁宴心頭猛跳,害怕叫人撞見,又靠上馬車車廂。

他的手在衛蓁掌心中,被翻過來,露出一條赫然的紅痕,其上血絲蜿蜒。

“手都被韁繩勒紅了,你不會一天一夜都在騎馬吧?”

衛蓁的指尖輕撫上去,抬起頭望著她,滿目眸水晃蕩。

“小傷。”祁宴懶洋洋道,欲將手抽出,被衛蓁再次握住。

她才沐浴完,長發用一根玉簪隨意挽就,烏黑的青絲落在他腕上。

“少將軍此前說過,無須我為你做些什麼,其實我也一樣。”

涼風吹拂她的麵頰,少女碎發搖晃,目光清亮。

她道:“我不用你為我而受傷,不用你為我這樣奔走,隻需要你護送在我馬車邊。”

她湊身而來,頓了許久才道——

“就像這樣,陪在我身邊,那便夠了。”

祁宴心一靜,看著她的眸子,隨即整顆心都劇烈地跳動起來。

天地間所有的光輝,在這一刻,在她那雙眸子麵前,好像都黯然失色。

少女側過身子,取出櫃子中的藥瓶,抹了一指尖的藥膏,動作溫柔地覆上他的傷口。

祁宴看著她因為上藥而低垂的眉眼,好像又回到了在公主府的那一夜,他的心受到她的牽引,一點點往她靠近。

從護送她和親北上之始,他就知曉自己與她的身份有彆,不應當有也不應該有一絲牽扯。

他不是沒糾結過、沒想過與她斷過,然而他還是清醒地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她發間挽的玉簪搖搖欲墜,祁宴伸手及時替她簪好,手垂下時恰逢她抬起頭,掌心便挨上了她的臉頰。

他收回手,而她給他上好了藥,也鬆開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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