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靜地移開視線,算是認可了這個解釋。
“我在和咒靈戰鬥時,把它扔出的殘肢當作了能力,還以為那是它的手臂,所以誤判了咒靈的大小,回過神來,已經被它吞進腹中了。”加茂伊吹見他不再質疑,主動談起自己的經曆。
他下一句話便是:聽說六眼可以看穿術式、追蹤咒力軌跡,五條君為什麼也會中招?
又猶豫一瞬,加茂伊吹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總歸不過是神明的安排,他又何必提醒五條悟這件糗事——於是轉而說道:“五條君說已經朝族中遞了消息,我們能得救嗎?”
“他可能快堅持不住了。”加茂伊吹的目光又投向身邊麵色逐漸變紫的少年,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事實上,他也覺得胸口微微有些發悶,所以認為咒靈的能力也正在他與五條悟身上緩慢生效。
或許是因為他們能夠控製體內咒力的流轉情況,
也或許是症狀輕重隻與時間有關,
但如果在這留步太久,兩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五條悟沒有回應,加茂伊吹也並非一定要問出他口中的答案,隻當他也一無所獲,自己同樣走到了邊緣位置,試圖尋找有效突破口。
大約過了半分鐘,五條悟突然出了聲。
“咒靈融入了建築本身,以各種方式引人前往四樓,體型龐大,隻要張嘴就必定得手。”他依然一副淡淡的樣子,倒並不顯得驚慌,“手機沒有信號,短信沒能全部發送。”
加茂伊吹回身,又忍不住歎息一次:“我想,大概沒人會想到用直接破壞建築的方式來祓除咒靈,可能五條君的族人也會在咒靈胃裡和我們會合。”
“這隻咒靈體型太大,從食道原路返回顯然不可能。與體型相符,它的器官壁相當厚重,我之前嘗試過強行突破,但無法一次性製造出完整的通路,會使它應激,迅速消化胃中的殘肢修複身體。”
五條悟說完,目光也放在那少年身上:“多來幾次,我們也會和他一樣。”
——說到底,五條悟也不過隻有六歲而已。
就算他再怎樣早慧,人總要學了走路才能學跑步,六眼術師也越不過自然界的規則。一個人生中大半時間還在睡眠中度過的幼童,咒術實力自然難以達到巔峰水平,在成長路上遭遇些挫折也再正常不過。
加茂伊吹下意識地去觀察五條悟的情況,發現他的臉色確實隱隱約約泛著青,顯出不太健康的模樣,由此看來,咒靈的消化係統果真不會唯獨對他們兩人無效。
“……雖然這樣提醒可能有些多餘,”加茂伊吹臉上顯出幾分明顯的憂愁,“但六眼也無法看出什麼嗎?”
“能。”五條悟答得乾脆,視線調轉方向,“加護在那裡的咒力最少,如果近距離打出全力一擊,我有成功的把握。”
加茂伊吹望向對麵的肉壁,這才察覺他們一直都在胃中的這一側活動,甚至沒朝中間位置靠近,於是問道:“怎麼沒試試?”
五條悟沒再搭話,他找到了一截形狀奇怪的不明物體,一腳踢了出去。令加茂伊吹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那東西在途中猛地朝下滾落,仿佛掉進了什麼液體之中,隨後便響起了被猛烈腐蝕的滋滋聲。
“類似咒靈的胃酸,雖然不深,但麵積不小。”五條悟如此說道。
加茂伊吹明白五條悟的意思。
作為六眼術師、五條家的次代當主,他必須擁有應對大部分麻煩的能力,並且要在同時保證儘可能將風險降到最低。
他隻想隨手解決一隻作亂的咒靈,卻沒想到令自己陷入了這種境地,如果最終使雙腿落下殘疾,那就會是整個咒術界的損失。
所以不到最後關頭,五條悟應當是不會踏入那個胃酸池的。但他們顯然都在被環境削弱,五條悟現在的全力一擊能打破那塊肉壁,誰知道一小時後還有多少力氣。
加茂伊吹看向那少年,對方已經在不知何時徹底死了。
緩慢地收回目光,加茂伊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背你過去。”
五條悟盯著他,麵無表情,但像是在看個怪胎。
“有件很巧合的事情,”加茂伊吹與他對視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他展現秘密般掀起浴衣右側的褲腿,又把白襪稍微朝下卷了些,“是假肢。”
“我們合作一下,我背你過去,你帶我出去。”
他表情輕鬆,仿佛走過那個胃酸池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這副篤定的樣子讓五條悟也難免猶豫了一瞬。
“你想要什麼?”五條悟問道。
加茂伊吹一愣,他順著這個問題開始思考,然後說道:“我隻是不能在這死掉。”
“來吧。”他已經微微彎下腰。
“就相信我吧,不會痛的。”
加茂伊吹一直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