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2 / 2)

依然並非出於一位父親的角度,隻是作為家主,加茂拓真忍不住想:支撐加茂伊吹成長起來的情感竟然是仇恨嗎?

加茂拓真再一次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長子。

男孩比之前少了許多懦弱,性格中的不服輸顯露出來時,好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種銳利的氣質,讓他看上去

也不算十分普通了。

他在做大事時理智又周密,麵對隻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小事時則寸土不讓,像頭邊舔舐傷口邊伺機報複的年幼猛獸——如此看來,如果能好好教養一番,加茂伊吹實際上還真是個次代當主的合適人選。

睚眥必報的性格不好,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腦海中出現“長子肖父”這個形容時,加茂拓真的確能隱約感受到兩人冥冥之中正血脈相連。

想到這裡,男人心中有些惋惜:可惜加茂伊吹原先沒能表現出這種才華,可惜他現在少了條腿。如果有比他更好的選擇,家主之位總歸不會落到一個殘廢頭上。

“也沒說你做得不對。”加茂拓真收回目光,施施然翻了頁書。

正是因為加茂伊吹早慧,加茂拓真才不怕他會像對待那群孩子一樣報複親生父親。他們身體中流著相同的血,加茂伊吹大概早就參透了他那些本就沒打算遮掩的想法。

加茂家的家主不學帝王術,卻總歸要懂得取舍。如果加茂伊吹真想翻盤,那他該做的是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不是像愣頭青一樣非要與現任家主對著乾。

加茂伊吹停了一會兒,說道:“父親再支持我一些,我隻在私塾裡做事,替父親幫旁支收收心。”

明明這話很有氣勢,夠含蓄也夠露骨,偏偏說話的是個八歲孩子,難免讓加茂拓真覺得有些好笑。他微微揚眉,終於合上書,問道:“你覺得這事隻有你能做?”

“對。”加茂伊吹毫不猶豫,“孩子間就能解決的事情,沒必要放在明麵上談。我有分寸,父親什麼時候覺得不妥了,再來罵我一頓也不遲。”

加茂拓真想起了傳聞中把禪院直哉的臉麵砸進地底的那場比賽。

不可否認,在他有個聰慧至極的長子的情況下,通過孩子間的相處間接傳遞一些信息,的確是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但——

他輕笑一聲:“伊吹,你太著急了。”

太急著證明些什麼,太急著討要些什麼,反倒顯得刻意又急功近利。

“父親想看什麼,我就讓父親看什麼。”加茂伊吹依然平靜,沉穩到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宗家也罷,旁支也罷;激進也罷,保守也罷——我要讓父親時時刻刻都想到,我是最合適的孩子。”

這幾日的相處過後,加茂伊吹似乎對加茂拓真多了幾分與原本不同的理解。

加茂拓真人情淡漠,擅長權謀,在某些方麵的確氣量小也愛記仇,卻又對某些事情的容忍度奇高無比——加茂伊吹幾乎可以確定,就算他在私塾踢的不是擺件而是人,加茂拓真也懶得和他過多計較。

這份了解是驅使他將心思明明白白告訴加茂拓真的根本力量。

加茂拓真此時望著他,單純問道:“我廢除了你的次代當主之位,你認為是件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的事情嗎?”

“當時族中情緒不穩,外界傳言紛紛擾擾,加茂家從來沒有殘疾的家主,如果是我,我應該也會做出與父親相同的決定

。”

加茂伊吹直白地回應,“但我有自己的理由。”

“我已經被父母放棄過一次,即使下任家主是我的同胞弟弟,我也不信他一定能在類似的時候護住我。”

加茂伊吹神情堅定:“我的命運要把握在自己手中,即使結局不好,我一樣認。”

這日的談話最終不了了之,加茂伊吹返回那個偏僻的院子時,一直守在門外的四乃親自過來送他。一直到院落門前兩人分彆,四乃吐出一句:“家主說,等您做件令連他都感到驚訝的事情時,他再給您答案。”

加茂伊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加茂拓真要鬆口恢複他的次代當主之位。

他明白,自己一定要展現出更多價值,才能獲得這場爭鬥的入場券,與那些還未降生的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左手無意識地摸了摸月洞門的邊緣,加茂伊吹望著院內整齊的草坪與明亮的燈光微微出神,黑貓從貓窩中跳出來,到他腳邊歡迎他歸來。

“麻煩轉告父親,今年我要辦場生日宴。”他如此說道。

新年後,連夜蛾正道這種沒有世家背景的普通咒術師都收到了一份來自加茂家本家的邀請函。

像是人氣歌姬隱退一年後重新返回舞台前的宣傳一樣,加茂伊吹的生日宴會聲勢很大,放在尋常人家是父子和睦的美事,放在加茂家就隻顯得怪異又叫人捉摸不透。

加茂伊吹望著手中的賓客名單,五條家依舊不冷不熱,禪院家則比上次鄭重不少,此次派出家主的長子與次子赴宴,已經說明了其態度的變化。

因為舉辦這場宴會的最終目的沒能達成,加茂伊吹有些失望,但他將心思藏得很好,連黑貓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等待什麼。

1997年1月22日,加茂伊吹生日當天,令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是,有位名單之外的小客人跟隨兄長一同站在了加茂家的大門前。

禪院直哉手中提著一個小小的袋子,勉強乖巧地站在兄長身旁。他人生中第一次出遠門,臉上的期待與興奮藏都藏不住。

他的出現像是一枚毫無預警的深水炸彈,砸亂了大部分咒術師對此時禦三家關係的基本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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