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由己推人,加茂伊吹明白五條悟應該已經脫困。

因為並不清楚對方會看見自己何時的記憶,加茂伊吹緊緊握住手機,反複打下幾行字都又刪光,最終也不知該發送什麼內容。

亮起的屏幕在夜色中照亮他蒼白的臉,他茫然地盯著光源,猩紅的眸子中映出不斷閃爍的光標,對話框中還是空白,卻將他心中的無措寫滿了整個郵件。

加茂伊吹一直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既然曾經曆過的苦難無法抹消,他就竭儘全力使其為人設增添與眾不同的悲□□彩:對生存的渴求使他能夠挑選出合適的傷口揭給人看,向高人氣角色與讀者適當示弱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但這不代表他願意完全剖開自己、毫無保留地將一切脆弱的過往展示給任何人。

“任何人”的範圍中或許不包括禪院甚爾,卻一定包括五條悟。

五條悟大概是整部作品中最不可能與弱者共情的角色。

加茂伊吹曾詳細地分析過他的人設,從內部的性格能力到外部的生長環境都被納入考慮範圍,最終得出的結論無外乎如此。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加茂伊吹才必須嚴格規範人物形象:他可以經常憂鬱,卻不能放棄希望;他可以保持沉默,卻不能做個懦夫;他可以不是咒術界中最有名的天才,卻不能毫無長處、向更強者卑躬屈膝。

在五條悟麵前,他當然可以被過去的經曆影響,從而成為一個過於敏感又被迫早慧、卻溫和又善良的奇怪家夥——但這不代表他真的會忘記所謂“過去的經曆”究竟是何模樣。

1995年是加茂伊吹人生中最為昏暗的一年,他那時七歲。

加茂伊吹曾對出現在那段生活中的每個人都抱有相等的恨意,可他窺探到了世界運行的至高奧秘,加上所見所聞越來越多,再回憶起相關之事時,心中便隻剩深深的無力感可言。

他微微閉上雙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將手機倒扣在了身邊的被褥上。

房間重歸黑暗,加茂伊吹不知該給五條悟發些什麼,對方的消息反倒先傳了過來。

郵件的標題隻有一個句號,內容也相當簡單,詢問是否有異常情況發生僅用了一句話,雖然沒提起自身的經曆,但結合時間來看,五條悟應該的確夢見了什麼。

加茂伊吹抿著唇,長久地盯著那行看不出輸入者情緒的文字,遲遲才打下回複:“我強行脫離了夢境,沒獲得太多信息。”

手指頓了頓,意識到這個回複似乎有些冷硬,他又收回即將按下發送鍵的動作,慢慢思索著補充了一句。

——“你也做了夢的話,有夢到不好的事情嗎?”

五條悟盯著收信箱中規矩地填好標題發來的回複,因其中暗藏著的小心翼翼而下意識地擰緊了眉頭。

他腦海中又閃過那個短暫的夢境,一時間竟感到有些無言以對。

——他能說些什麼呢?

說拖著潰爛發痛的殘肢在地

上爬行的屈辱,說因再也無法忍耐而失禁、卻長久無人理會的無助,說破舊的院子,說壓抑的氣氛,說邊痛罵著晦氣邊來將他一把提起抓進衛生間的傭人。

說單腳站不穩也站不住的彆扭感覺,說門外傭人口中止不住的汙言穢語,說洗澡時再小心也依舊撕裂了傷口的劇痛,說全身沒力氣,說頭腦發暈,說度日如年,說沒能落到臉上的那個凶狠的巴掌。

說“你好慘啊,我完全不想再做一次這樣的夢了”

——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五條悟又讀了一遍加茂伊吹發來的回信,突然覺得心中異常煩悶。

他忍不住披上外袍,從房間走到院子裡透透氣。

夜已經深了,本家中不再有人走動,周圍靜得要命,隻剩草叢中隱約的蟲鳴時刻提醒五條悟他正處於現實世界。

但這同樣不是好事。加茂伊吹所在的院子中長著極高的雜草,在當五條悟因身體無法發力而被迫趴在地麵時,正是類似的蟬聲與耳鳴交相呼應,震得人眼前花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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