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最美好的寓意將共同組成一個絕不晦澀、拗口或意義不明,絕不平庸、樸素或泯然眾人的名字。
家人曾為加茂伊吹做到的,他會同樣為那孩子做到;而他們曾經沒做到的,加茂伊吹依然會為那孩子做到。
四乃把產檢報告放在他手邊,僅是瞟了一眼紙上密密麻麻的注釋,便讀懂了加茂伊吹的行動。他原本正對加茂遙香的整體情況做出總結,或許因此想到了什麼,聲音不明顯地停頓了一瞬。
雖說他掩飾得很好,加茂伊吹卻依然停了筆。
少年似笑非笑地微微揚起眉毛,問道:“你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無意中看見了少爺所寫的內容,的確想到了一些事
情。”
四乃麵色不變,“五個月的胎兒已經成型,按照家主大人的要求,在產檢時一並查看了孩子的性彆。”
加茂伊吹沒接話,他隨手拿起產檢報告,粗略地掃了一眼結果部分,已經開始為這個身體小小、發育不好的弟弟感到憂心。
——聽說加茂遙香最近食欲不振,平日裡也沒什麼精神,想必是身邊的傭人不太得用,沒有精心照顧,反而常擺不正位置,叫人總是愉快不起來。
加茂伊吹考慮著動用族內那少得可憐的十殿成員的必要性,見四乃遲遲沒有答話,隨口應道:“我看見了,這寫著呢。”
“嗯,的確是位少爺……”四乃顯得有些猶豫。
加茂伊吹耐心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見加茂伊吹似乎是非要問出些什麼,四乃儘量組織好措辭,讓自己彆顯得過於掃興,說道:“家主已經為小少爺取好了名字,伊吹少爺不必再為此過多勞神。”
思緒微微一頓,加茂伊吹眼中的情緒驟然冷了下來,暴露了十足的不快。
他心底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卻不知這感覺究竟從何而來,隻好暫時壓下那點燥意,耐著性子追問:“怎麼沒聽父親對人提起過這事?取了什麼名字,說來讓我聽聽。”
在長久的沉默後,四乃的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加茂伊吹曾為此做下的全部努力,叫他的期待瞬間化作飛灰,也早早指引了那孩子的未來。
四乃說:“KamoNoritoshi。”
——怎麼會!
加茂伊吹麵上的不愉快被震驚一掃而空,連瞳孔都在微微顫抖著強調心中的難以置信。
令加茂家自那之後一蹶不振、再也未能趕超五條家與禪院家的叛徒……
研究人類與咒靈之結合、創造出咒胎九相圖的邪惡術師……
一百五十年前被稱作“加茂家的汙點”的那個男人,其名正是加茂憲倫!
——加茂拓真,他怎麼敢這樣做!
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在此時席卷大腦,加茂伊吹無法接受他對待子女的輕率態度,也絕不允許幼弟剛一出生便背負上如此沉重的羞辱。
他一言不發,隻是狠狠向四乃飛去一個眼刀,已經起身要前往加茂拓真的書房。
四乃眼疾手快地抓過桌上的紙筆,飛快寫下一行假名,重新調轉紙張的方向,將那個名字推到加茂伊吹麵前。
“伊吹少爺,這便是小少爺的名字。”
僅剩的理智使加茂伊吹向紙上看去,與他想象中的“加茂憲倫”之名不同,按照假名的寫法,幼弟的名字實則為“加茂憲紀”。
與此同時,黑貓注意到屋內的動靜,已經站在了門口位置。
它輕聲說道:[伊吹,原作中已經敲定的某些設計,不是你想要去做就能隨時憑心意改變的。]
“這就是先生對此事的看法嗎?”加茂伊吹咬牙問道。
[不。]黑貓平靜道,[這是Lesson6。]
仿佛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加茂伊吹終於稍微冷靜下來。
他看了看黑貓,又看了看四乃,最後望向紙上的那個名字,感覺每一個筆畫都在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最終他隻是雲淡風輕道:“既然父親已經有所準備,我做的這些倒是多餘了。”
四乃垂眸:“伊吹少爺有心為小少爺做些什麼,實在是兄弟之典範。”
在四乃的注視下,加茂伊吹輕笑一聲,一把揉爛麵前的紙張,將其連同多日的心血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無所謂。”他笑道,“隻要父親高興就好。”
錯了。加茂伊吹如此想到。
從某種意義上看待此事,這又何嘗不是昭示了神明的重視?
——隻要能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