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魯諾、米斯達和福葛開始著手準備攜帶兩位同伴的屍體與布加拉提的身體返回那不勒斯,特裡休和加茂伊吹則原地休整幾天,之後直接乘飛機去與他們會合。
返回住處的路上,特裡休興致不高,但她還記得身邊的少年究竟有多麼重要,便強打起精神,問他是否想去東北方的翡翠海岸遊玩,或去看看內陸生活的大片家養羊群。
特裡休從小生長在撒丁島,雖然是熱情前任首領的親生女兒,卻沒有嬌生慣養的童年,便沒有大小姐的架子——她一路都推著輪椅,隨時做好了為加茂伊吹服務的準備。
加茂伊吹看出她的心思都在布加拉提身上,深知強行轉移人的注意力隻會令那人變得更加焦慮不安,便貼心地搖搖頭,笑道:“明天上午就要啟程,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特裡休暗暗鬆了口氣。
——她的確不能保
證自己可以帶給加茂伊吹完全愉快的遊玩體驗,而且,她還有其他事情想對他說。
——或許吧……或許她真的要那樣做。不可否認的是,她仍然有些猶豫。
撒丁島是個度假名地,海岸線上有數不清的高級休閒場所,就算全部滿員,以熱情的能力,也足以使其中任何一家為加茂伊吹空出一間門豪華套房。
但特裡休在加茂伊吹於餐館中吃午飯時回了家一趟,將她和母親共同居住過的房間門收拾整潔,準備用那間門並不出眾、甚至有些破舊的屋子作為兩人的落腳處。
加茂伊吹對此沒有任何不滿,他甚至在順著蜿蜒發黴的木製樓梯繞進建築物的角落時伸手扶了特裡休一把。
他移開手臂的動作快而自然,溫熱的觸感在特裡休的臂彎中一劃而過,顯出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優雅與紳士風度。
特裡休從口袋中摸出一把鑰匙,用手指在尖端蹭了蹭,隨後有些費力地打開了老化的大門。
門板開合時的吱呀聲像是在腦海中尖銳鳴起的警笛,特裡休突然打了個冷戰,她有些緊張起來,後悔不該貿然帶加茂伊吹來到這裡。
——那可是被喬魯諾稱作“加茂少爺”的大人物……!
但還沒等她說些什麼,加茂伊吹先行笑道:“多有叨擾,希望沒為你添麻煩。”
對方坦然的態度反而讓特裡休的心頭驀然湧上幾絲羞恥,她的雙唇囁嚅幾下,終於溢出極輕的一聲:“……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加茂伊吹態度自然,絲毫沒有被房間門中的陰暗影響,反倒在脫了鞋後踏進屋中,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沙發上的一對大小玩偶之上,“那是……母女玩偶嗎?”
“啊……!是的!”特裡休的羞恥瞬間門變了個含義,她飛快擺了擺手,麵色發紅,眼底不自覺浮上一層水光,“那是我母親送給我的最後一個禮物。”
加茂伊吹沒有應聲,他將隨身攜帶的手帕遞給特裡休,目光卻克製地不去看她,做出一副對玩偶很有興趣的模樣,輕輕摸了摸大隻的頭頂。
“真軟,也很乾淨。”他搓了搓手指,發覺稍有些濕意,便笑著問道,“是中午回來時擦過浮塵了嗎?不如趁現在拿去外麵曬曬,以免之後發黴。”
回應他的是一室沉默。
好在加茂伊吹並不需要回應。
他已經自顧自地抱起了兩隻玩偶,又越過特裡休朝門外走去,還順手拿走了桌上收納盒裡的幾隻晾衣夾,顯然是打算直接動手。
——他不是個無禮的家夥,隻是認為特裡休現在大概更需要自己待會兒。
在與特裡休擦肩而過時,加茂伊吹以輕鬆的語氣說道:“放心,我會幫你看好她們的。”
或許特裡休在無聲流淚——他沒去看,因為那才是真正失禮的行為——不過,特裡休突然拉住他的衣角,開口說話時的確帶著細微的哭腔。
“其實我之前不住在這裡,但為母親治病已經掏空了我們的積蓄,在將原本的房子換成藥費後,這就成為了我們最後一次共同居住的家。”
她輕歎一聲:“我不是想讓你陪我一同回憶過往,也並非要給你帶來糟糕的居住體驗。這裡還有許多母親的舊物,從她口中,我隻知道那張照片與迪亞波羅有所關聯。”
“但如果是你的話,或許能發現什麼其他線索吧?”
特裡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
她從加茂伊吹抱起玩偶的那時才真正意識到,他絕不會是那種想要幫助迪亞波羅東山再起的壞人。
在此情此景之下,他體貼的所作所為甚至輕易地觸動了特裡休心中最為柔軟的部分。
也是在那時,特裡休終於下定決心——
“房子任你隨意查看,如果能幫上忙……就太好了。”
她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