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幾秒,她轉過身,去餐桌前擰飲料。
有替身加持,這對她來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但她雙手扶著瓶身,很久都沒轉回來,似乎陷入了長久的鬥爭之中。
稍過了一會兒,加茂伊吹才又聽見特裡休開口。
“我沒有想拿這件事當作安撫你的籌碼的意思。羅馬和撒丁島本就是計劃中可能性最小的地點,此時的結果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我也從不覺得你會因此感到不耐煩。”
“我在回到家鄉後才意識到,血脈無法抹除,我也沒必要想方設法遮遮掩掩,我隻要知道自己與那家夥不同,這就足夠了。”
特裡休有些感慨,她轉過身子,正色道:“而願意讓你檢查房子,隻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值得我這樣做的家夥,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就願意提供幫助——就這麼簡單。”
“是我挑的時間不太對,”她無奈地聳起肩膀,“自我母親去世後,我就一直奔波於尋找那個男人、殺死那個男人的路上,今天突然回到家裡,才發現好像什麼都沒變。”
說到這裡,少女臉上又隱隱浮現哀傷的神色,她抿住了唇,不想再說下去了。
加茂伊吹也有些感慨,他想,他和特裡休大概是很相似的。
他們都有一位不顧血脈親緣而將孩子當作工具的差勁父親,母親也早早在人生中缺席,特裡休比他更幸運的地方在於她並非是在失去一切後才懂得該如何生活。
她曾經擁有愛,此時則擁有健康、財富、力量、友誼與獨立而強大的靈魂。
這樣的少女在猛然回歸了平靜的現實生活時會感到悲傷,倒也的確是件情理中的事情,如此看來,加茂伊吹此時接受她的提議顯然合理很多。
於是他點了點頭,沒再提起與她母親有關的事情,說道:“感謝你的好意,我的確想要與迪亞波羅見上一麵,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今晚就開始行動。”
特裡休終於又笑了起來,她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
“當然可以,但還是先來吃飯吧。”
對於加茂伊吹來說,撒丁島的醃肉與奶酪顯然不如日式的米飯或麵條合他胃口,但入鄉隨俗,來到意大利這麼久,他也有了最基本的品嘗西餐的能力,還能適當給出幾句評價。
他與特裡休隨意閒聊著,話題很快被牽扯到咒術師這一特殊的身份上。
特裡休畢竟還是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女,在喬魯諾帶回了“加茂伊吹的右腿實則是假肢”的消息以後,她就對咒術師的神秘與危險產生了些許難以言明的好奇心。
“咒術師是個怎樣的工作?”她問。
加茂伊吹簡單說道:“按理說,咒術師的本職工作應當與西方的驅魔人類似,但因為咒術界同樣有詳儘的規則與森嚴的製度,作為世家貴族,我們還有更多事情要做。”
“至於這些事情,無非是享受一定權力的同時履行一定義務,於我而言,其實非常無聊。”加茂伊吹輕抿一口玻璃杯中的飲料,他笑道,“其實大多數咒術師都過著很枯燥的生活。”
兩人進行著這樣沒營養的對話,之後按照“陪同者要為衣食住行等一切活動負責”的約定,特裡休到廚房中洗碗,加茂伊吹則搬來椅子,坐在了客廳的那堆箱子旁邊。
他曾經見過迪亞波羅的替身能量,更確切地說,他見到的應該是托比歐的替身能量。
那大概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加茂伊吹在此期間處理了太多工作,不確定是否還能明確分辨出對方於十幾年前留下的痕跡,也隻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進行詳細搜索。
替身能量比咒力殘穢更便於檢查的一點就在於,後者必須要發動術式才能產生印記,而前者隻要令替身與物體有過接觸便會留下能量波動。
即便迪亞波羅或托比歐隻是用替身、或是在發動替身的時候拿起了什麼。
——就如同這東西一樣。
在即將與特裡休啟程前往那不勒斯的前一夜,加茂伊吹終於找到了泛著極淺淡紅光的一樣物品——那是一台老式照相機,早已經因常年不用而徹底報廢,就連特裡休在看見它時也十分驚訝。
她似乎有了些聯想,但又不敢確定。
“你還記得嗎?我們之所以能找到迪亞波羅,正是因為發現了他為我母親拍下的一張照片。事實上,我有個猜測。”
“這台相機大概就是拍攝那張照片的工具。”
特裡休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