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那隻一直安靜地伏在他肩頭的黑貓都仿佛都受到主人意誌的指引,一改往日粘人的懶散模樣,乖巧地跟在加茂伊吹腳邊行走,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家中的小少爺。
加茂拓真突然意識到,長子的成長不僅是實力方麵的飛速突破,也令他能在父子間的爭鋒中更輕易地占據優勢——加茂拓真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加茂伊吹的想法了。
如果加茂伊吹沒有在察覺到他目光的下一刻抬起視線,嘴角勾起一個僅他可以發現其中挑釁意味的弧度,加茂拓真幾乎真要被這溫馨的一幕迷惑了。
家主大人不敢再將兩人的矛盾歸結為青春期的小彆扭,突然感到心臟狂跳。
他遏製住一瞬間的心悸之感,很快注意到自己沉默的時間太長,導致氣氛逐漸冷卻下來,局麵已然略顯僵硬。
沒有太多猶豫的機會,加茂拓真最終還是微笑著點頭。為了彌補剛才的無言以對,他當即叫人將加茂伊吹住所隔壁的院子打理乾淨,作為加茂憲紀的新住處使用。
在場的所有賓客之中,除了五條悟與禪院直哉明白他如此貼心的根本用意以外,大概沒人能想到加茂拓真不讓兩人同住一院的真正原因。
——加茂伊吹的院落是個狹窄的四方籠子,根本容納不了太多人進出,更何況是教養一位眾星捧月、嬌生慣養的少爺呢。
撫養權的轉移已經過了明路,加茂憲紀也光明正大地露了麵,既然所有目的都已達成,加茂伊吹將幼弟交到身後的侍女懷中,叫人先帶他下去休息,自己則將再次投入應酬之中。
因加茂伊吹明確表示無需旁人插手,五條悟一直在最邊緣的位置圍觀這場鬨劇。
他手中捏著杯冰涼的氣泡水,神情沉靜淡漠,以生人勿近的氣勢向每個想來搭訕的成年人傳遞拒絕的信號,仿佛又回到了那副冷心冷情的狀態,萬事不從心頭過。
加茂伊吹安置好了幼弟,拍開袖子的褶皺,很快抬眸掃視人群,最終正好撞上他直直投過去的視線,目光便如同在倉促旅途中驀然停下腳步的旅人,就這樣駐紮於此。
——“啊,原來在那。”
兩人對視之際,五條悟讀懂了加茂伊吹的唇形。
在加茂伊吹毫不猶豫地朝此處走來時,五條悟終於吝嗇地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容,他輕抬手臂,舉杯示意自己正是一直等待此時。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追隨著加茂伊吹前行的方向,最終來到路徑的終點,定格在五條悟身上。被注視著的六眼神子可以忽略旁人造成的一切乾擾,專心咀嚼因加茂伊吹正向他奔赴過來而產生的奇妙滿足感。
……本該如此。
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加茂伊吹麵前,少年直白地問道:“喂,你說要親自登門道歉的那句話,現在還算不算數?”
加茂伊吹停住腳步,他輕輕眨眼,沒有露出任何不自然的神色,熟稔答道:“當然算數,但我今天才剛剛回國,你連這一天時間都不留給我,是不是太嚴苛了?”
“我又沒在催你!”禪院直哉不滿道,他將眉頭擰得死緊,臉上是完全超出年紀的挑剔神色,“我是聽說了你的‘光輝事跡’才到這來的,但現在一看,你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說到這裡,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似乎意識到切入話題的節點過於生硬,少年微微側頭,避開加茂伊吹含笑的視線,嘟囔道:“還不是像原來一樣,隻會避重就輕地說話。”
看來禪院直哉在這一年間也有進步。
加茂伊吹抬起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頂,笑道:“那你來告訴我,我該什麼時候到東京去拜訪直毘人先生?又該帶些什麼禮物、說些什麼話?”
“彆摸……!”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對待,禪院直哉更加彆扭,他四處看了一眼,終於找到了可以令他順理成章避開這個動作的東西。
少年蹲下身子,一把將黑貓撈進自己懷中,錯開了加茂伊吹的掌心。
但他嘴上沒停,念叨著早就想過無數遍的內容:“要我說嘛,你該在十月初去找我,秋之八幡祭在那時舉行,東京的高山祭應該不比京都的祇園祭差,屋台也好看。”
加茂伊吹聽懂了禪院直哉的意思。
就算他去禪院家履行諾言,這位少爺應當也早就想通了整個事件中的大小關節,不會真叫他賠禮道歉。恰恰相反的是,對方大概早就做好了同遊祭典的計劃,倒也彆有一番少年特有的可愛之意。
於是他笑笑,剛想開口接話,身後便響起了五條悟的聲音。
“二位——聊得熱火朝天嘛~不如讓我也加入吧?”
白發少年扯著鼻梁上的墨鏡,嘴角上揚,藍眸中的情緒卻分明訴說著心中的不快。
大眾心中咒術界禦三家未來的繼承人,此時此刻,齊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