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輕笑一聲,用手遮住加茂拓真的雙眼,不再與這具屍體對視:“雖然借助了很多外部的力量,但我活下來了——我從未聽你說過這句話,但如今我要自己對自己說。”
手下微微用力,那雙仿佛仍在無聲嘶吼著什麼的眼眸被殺死他的幕後黑手輕柔合上。
“加茂伊吹,真是個了不起的家夥。”
他們有父子的緣分,因此加茂伊吹成了加茂拓真的兒L子,但神明的意誌操縱命運使兩人總是正好相差一些:
加茂拓真希望加茂伊吹能夠繼承赤血操術,加茂伊吹做到了,卻實在資質平庸;加茂拓真花費幾年時間勉強接受長子的平平無奇,加茂伊吹卻又因一場意外變得更差。
加茂拓真不想將家主之位傳給加茂伊吹之時,宗家再也沒有新生兒L落地;而加茂拓真想將家主之位傳給加茂伊吹之時,加茂伊吹起初想著要,後來便隻打算搶。
對加茂伊吹來說,加茂拓真的確給過他一些正向反饋,但總歸是陰差陽錯,偏偏避開了他所真正需要收獲反饋的時機。
死寂。
屋內屋外站著幾十人,加茂伊吹耳邊卻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半點。
他知道這番話大抵是
嚇住了聽眾,
但以上發言既是他的真心話,
也是有意叫人聽過後心生懼意,好在真正握住權力前壓製住某些仍不安分的家夥。
很快,他將白布重新蓋回加茂拓真臉上,轉身繼續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本就不算混亂的一係列事宜。
“四乃帶人將書房收拾乾淨,尤其仔細看好各種文件與資料——族中事務都放在距書桌最近的櫃子中,列出一張清單說明位置;父親的個人物品就打包收在院子裡,之後會有十殿成員過來逐個檢查。”
以這種方式繼承家主之位,於加茂伊吹而言,最難處理的大概就是對加茂拓真忠心耿耿的四乃。
若他是正常繼位,四乃的忠誠會自然隨家主之位的轉移而傾注給他;但若他用了弑父篡位的手段,就不得不防備四乃在關鍵地方為他設下陷阱。
加茂伊吹將對四乃的不信任與防備放在明麵上,眾人看準他日後必定要換下這位效忠於兩代家主的管家,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但加茂伊吹才不在乎旁人感慨與否,他不僅做出了口頭警告,還要在塵埃落定前在暗地裡布下無數眼線,把四乃的一舉一動儘數掌控,直到對方於自己徹底沒有威脅。
“勞你找人去總監部稟告父親的死訊,”加茂伊吹又朝旁支一位親戚吩咐道,“叫總監部儘快派人來處理屍體,直到父親火化下葬,我會一直陪同。”
他話音微頓,平靜地問道:“具體該怎麼說明情況,應當不需要我再教一次吧?”
“前代家主的身體狀況愈發不好,近年來更是需要用術式時刻調節身體才能勉強維持健康,這些情況,總監部的大人們都是知道的。”
大概也有剛才那番威懾的功勞,此時那人將頭壓得很低,說話的速度是讓人著急的慢。
“加茂家沒有因此內亂,也已經選出了新的首領,即便使者反饋回去的結果有些異常,總監部應當也不會過多插手世家的家務事。”
加茂伊吹保持沉默,那人便下意識焦急起來,說話時因儘力提速而逐漸磕磕絆絆起來。
他拚命表明態度:“伊吹少爺登上家主之位,無論是按遺囑來算,還是按族人的意誌來算,一定都是正當。您是最年輕的特級術師,總監部一向看重您,這對加茂家也有好處。”
——原本隻是想看看他的態度,沒想到越說越偏。
加茂伊吹抬手打斷了他,輕歎一聲道:“總歸沒什麼太大問題,你現在就去,把人儘快帶回本家,爭取都在天亮前收拾妥當。”
大小事務都被安排好,加茂家還需再為家主的更迭準備一段時間,在等待總監部回應的這段時間裡,加茂伊吹隻好先回到屬於自己的偏僻院子休息。
那間院子破的要命,又成了十年前雜草橫生的模樣,大概是父子倆鬨翻後便沒人再來整理。
不過加茂伊吹一進門便撞見一位客人。
門口粗壯的梓樹之上,有人朝下丟來了一個小小的酒杯。
“歡迎家主大人凱旋!”禪院甚爾大笑道,“好久沒遇到這麼暢快的時候,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