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說話的速度不快,在切換話題後又去一旁摸來剛被丟遠的地圖,加茂伊吹因此獲得了充足的思考時間。
自他話音落下還不到十秒鐘,加茂伊吹已經想完了這話背後的所有含義,於是他抿唇笑起來,反問江戶川亂步道:“江戶川先生的意思是,你認為我並不是個高尚的人?”
不出他所料,江戶川亂步甚至沒有否認。
這位能夠憑借最細微的線索推理出世間全部真相的名偵探顯然對結論持有百分百的自信,他答道:“嘛——亂步大人和太宰治本來就不在一個起跑線上,他會稍微落後一點,也是正常的事情。”
見加茂伊吹但笑不語,江戶川亂步將雙腿盤在椅子上徹底坐定,顯然有就此與人爭論一番的意思,追問道:“難道你不覺得亂步大人比他更了解你嗎?”
加茂伊吹耐心點頭,卻並非是在表達認可,隻是示意自己有在仔細聽著,如果想要獲得他的認同,江戶川亂步必須再拿出些具有說服力的論證。
而意識到儘管自己已經說了這麼多、當事人本身卻絕不信服的江戶川亂步收起了剛才悠閒的表情,又鬨脾氣似的嘟起了嘴。
“你不相信我的超推理?”
一向對他的能力表現出無條件肯定的加茂伊吹竟然在此時唱起反調,這毫無疑問激起了江戶川亂步的好勝心,他竟然主動給出了進一步解釋。
“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是真切發生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而偵探的工作就是按照一定邏輯將所有線索拚湊起來,最終組成一個足以解開全部疑點的真相——你有時會要我向你解釋推理過程,由此可以得出,這就是你心中超推理的運作模式,對吧?”
“但異能力不是這樣的。”江戶川亂步搖了搖頭,“我隻需要看上一眼,答案就會自動浮現在我腦中,世界在我眼裡與眾不同。”
“比如說,儘管你做得天衣無縫,但我能夠確定,聖天錫杖一夜滅亡、高瀨會再次顯出衰敗之相、港口黑手黨近日以來屢屢在戰爭中占得先機等事件中,背後都有十殿的手筆。”
說到這裡,江戶川亂步沒忘了表明立場,他說:“我不是在說你是個壞人,隻是覺得太宰治對你的評價並不恰當。”
加茂伊吹是位好首領,不把部下當作可以隨意擺弄支配的棋子;也是位好友人,能為了尋求死而複生之法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橫濱,毅然踏入龍頭戰爭的渾水。
或許他還是個好兒子,好兄長,他可以是沒有短板的鐵桶,可以是萬人敬仰的好好先生,但他瞞不過江戶川亂步的眼睛。
“你會踏上如今的人生道路、養成現在的性格品行,隻是因為這樣做對你有利,而並非是你真心想要去做。”
江戶川亂步以一種毫不避諱的審視目光看著加茂伊吹。
“換句話說,你達成目的的途徑正好與變成好人的做法重合,如果成為一個連環殺人犯或戰爭發起者才能使你達到那個目的,你或許會感到猶豫,
但最終也將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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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自己的渴求,既然沒犯下傷天害理的罪過,那就都與我無關。”
“江戶川先生的大多數分析都是正確的。”加茂伊吹終於接話,他以讚許的語氣說道,“如果你將高尚看作我靈魂的偽裝,那麼,你的推理足以證明你看到了我靈魂的輪廓。”
還沒等江戶川亂步感到得意,他接著說道:“但我不認為你交出了一份滿分答卷,因為現在的你就像一台無法將人性與感情納入考量範圍的超級計算機。”
“我是說,你的過程大致正確,卻因為缺少一個步驟,在特殊情況下很難得出正確答案。”
江戶川亂步立刻低頭看向加茂伊吹,他反問道:“你想糾正哪個結論?”
加茂伊吹笑笑,心想還好自己已經過了會無條件反思自己的時間段,從而不會因江戶川亂步的評價而自亂陣腳。
他說:“人類本身就是推理過程中最大的變量,比如我會拚儘全力拯救部下,最直接的目的不是保全十殿的力量或收買人心,而是要儘到我身為首領的責任,儘可能多地帶回願意追隨我深入險境的夥伴。”
江戶川亂步又搖頭,他的組成中的確缺少社會中常見的人情觀念,因此他同樣無法認同加茂伊吹的說法:“我不認為這種因素會影響推理的結果。”
“可我的人生正是在一份份人情的積累下來到了這個高度。”加茂伊吹如此說道,“雖然現在還無法證實我的品格如何,但江戶川先生願不願意和我打個賭?”
江戶川亂步稍微有了些興趣:“賭什麼?”
“就賭——”
加茂伊吹笑笑。
“賭禪院甚爾的下一站不是梅田,而是橫濱。”
江戶川亂步微微一愣,他飛快地回顧了整個推理過程,分析了自己判斷禪院甚爾將會前往梅田的全部理由。
第一,梅田距難波不遠,是大阪購物中心最集中的區域之一,同時是城市的交通樞紐,商圈可以滿足嬰幼兒的需要,大阪站與梅田站的存在則便於他再次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