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剛開始看卷宗還覺得挺有意思的,就像是在看偵探故事一樣,而且她還有瓜瓜這個外掛,能夠幫她把劇情都給補足了,讓她提前知道真凶,不用看一半抓心撓肺的。
但看了快一個時辰,卷宗過半了,葛經義那邊還是沒任何動靜。
唐詩有點坐不住了,她打了個哈欠,問瓜瓜:【葛大人這是打算通宵嗎?太敬業了吧,皇帝又不給他發獎金,頒發個什麼年度優秀勞模之類的,他這麼拚乾什麼?】
瓜瓜打探了一下:【還在忙,案頭上一堆案子,好像蠻多事的。】
裝模做樣正在整理案情實則在記小筆記的葛經義聽到這話便明白唐詩估計是看卷宗看煩了,不耐煩在繼續看了。
他雖然不想放過唐詩這個好用的勞動力,但他也是懂細水流長道理的,這要是一次把福星姑奶奶壓榨狠了,以後她哪還願意再來刑部啊。
不行,凡事適可而止,得先給她留個好印象。
葛經義把桌上的案子收拾起來,拉開門出來,看向唐詩笑道:“小俞公公久等了。我這一忙起來都忘了時間,這個點宮門應該關了,小俞公公今晚怕是不方便回去吧?這樣,刑部還有幾間客房空著,我吩咐人收拾一下,小俞公公今晚就在刑部歇下,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宮如何?”
好不容易磨蹭到宮門落鎖的唐詩連忙點頭:“那就勞煩葛大人了。刑部這卷宗太有意思了,小人看得入了迷,一時忘了時間,也怪我自個兒。”
“小俞公公要是喜歡,以後多來咱們刑部坐坐,這些卷宗隨便小俞公公看。”葛經義笑著說道,然後叫來了一個女監去收拾一間客房出來,還特意叮囑對方要換全新的被套褥子,彆怠慢了客人
等吩咐了下麵的人,葛經義想著還有點時間便對唐詩說:“小俞公公,收拾房間還要一會兒。你第一次來,不若讓我帶你逛逛刑部吧?”
黑燈瞎火,又是刑部,有啥好逛的?可跟葛經義在這乾坐著也沒意思。
唐詩想著這很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刑部一日遊,便答應了:“那勞煩葛大人帶路了。”
刑部的官員基本上都回家了,現在隻有一小部分值夜班的在,所以很多屋子都黑燈瞎火的,葛經義就路過時跟唐詩介紹了一下。
他把唐詩往裡帶,後麵的一座院子倒是有光亮滲出。
葛經義指著那院子說:“小俞,這是刑部大牢,左邊的是男監,右邊的是女監,要不要去女監看看?那邊整潔一點。”
真實原因當然是唐詩是個女子,大晚上的帶去男監那邊不合適。
唐詩其實有點怕,但又有點好奇。在現代她也沒去過女子監獄,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情形,就更彆提古代的女子監獄了。
不過有葛經義帶著,安全無虞,她就當是去長見識了。
唐詩點頭:“那麻煩葛大人了。”
女監的看守都是穿著官差服的女子。為首的牢頭是個膀大腰圓,聲若洪鐘的女子,看到葛經義過
來,連忙起身行禮:“小人見過葛大人。”
葛經義擺手:“免禮,我就隨便看看,現在可有審訊?”
牢頭在前麵帶路:“回大人,有的,現在在審周家莊的那個案子。”
今晚這個審訊還算比較溫和。
一個戴著枷鎖,身穿囚衣,麵色憔悴,身形矮小瘦弱的婦人坐在小凳子上,對麵是審訊的官差。
牢頭向葛經義說明案情:“廖氏的丈夫前陣子被她家裡新買的那隻五鬥櫃倒下來給砸死了,因為當時現場隻有廖氏與其丈夫周屠,廖氏的嫌疑最大,因此將她拘了過來審問。不過就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廖氏很可能是無辜的。”
葛經義隨口問了一句:“哦,目前都掌握了哪些證據?”
牢頭說:“回大人,該五鬥櫃周屠找人定做的,特意加高加厚了,比他自己還高出半個頭,重達三百斤,也就是說砸死周屠的凶器是他自己準備的。”
“此外,衙役在搜查周家時還在周屠書房的暗格中搜到了一本他的日記,裡麵記錄著周屠對廖氏的不喜和埋怨,經查,夫妻二人感情確實不睦。周屠是個讀書人,廖氏大字不識,兩人完全說不到一塊兒去,他之所以娶廖氏是因為廖父救過他的父親,於他們家有大恩,他不能休了廖氏。”
葛經義接了話:“所以周屠就對廖氏動了殺心?”
牢頭道:“是的,日記的最後周屠寫了好幾種製造意外殺死廖氏的法子,其中便有這用五鬥櫃壓死廖氏的想法。五鬥櫃高大笨重,又經常是廖氏在使用,他若故意在最上麵放重物,廖氏要用時夠不著,需得站在椅子上去伸手去夠,她若是抓住櫃子,五鬥櫃重心不穩就很容易往前傾,倒下來砸到廖氏。”
“經過比對,日記上的字跡係周屠所寫,而且廖氏是個柔弱女子,力氣小,推不倒五鬥櫃,五鬥櫃上還有周屠的腳印。”
“案發時,周屠喝多了,根據現場的線索判斷,他應該是不小心撞到了五鬥櫃上,很生氣,踢了五鬥櫃好幾腳,五鬥櫃上麵放了好幾床厚被子,還有一些他的書,上重下輕,重心不穩,被他這使勁兒一踢直接就倒了下來,將他砸死了。今晚是最後一次審訊,若再無其他線索,明日廖氏就會無罪釋放。”
這案子目前看沒什麼問題。
葛經義點點頭:“辛苦了。”
唐詩聽得歎為觀止。
【這麼絕妙的殺人法子他也能想得出來,真是個人才。】
【可惜啊,聰明反被聰明誤,結果他自己先不小心被砸死了。瓜瓜,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報應不爽。】
瓜瓜:【宿主,你們都被廖氏騙過了。】
唐詩震驚地看著坐在小凳子上一臉淒楚,瘦弱乾癟癟的廖氏,不可置信:【什麼意思?凶手是廖氏?】
瓜瓜直接顛覆了唐詩的認知:【那所謂的日記是廖氏的相好提前偽造的,就是為了嫁禍周屠想要殺妻,結果自作孽將自己害死了。】
【五鬥櫃也是廖氏囑咐周屠讓木匠打厚一些,高
一些,說是結實耐用,還能裝更多的東西。】
【那天晚上周屠確實在外麵喝了酒,醉醺醺地回家。廖氏的情夫就藏在五鬥櫃後麵,等周屠搖搖晃晃地經過時,情夫就在後麵後麵用力將五鬥櫃推倒。其實剛開始,周屠並沒有被壓死,他被壓在下麵不停地喊救命,那情夫往五鬥櫃上用力一坐,周屠才漸漸沒了聲息。】
【至於腳印,是情夫踢的。一樣的鞋子廖氏做了兩雙,丈夫和情夫各一雙,這樣情夫過來私會時留下腳印也不會有人懷疑。這也是官府沒發現她有個情夫的緣故,不止是鞋子,衣服她都做了兩身跟周屠一樣的,這樣即便偶爾有鄰居看到背影也會以為是周屠。】
唐詩聽得毛骨悚然,不可置信地看著廖氏。
廖氏一身泛黃的粗麻囚衣,手腕纖細,好似一擰就能斷,眉目溫柔無害,宛如一朵可憐兮兮的小白花。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連雞都不敢殺的弱女子竟夥同情夫謀殺了丈夫,麵對刑部的嚴刑拷打也沒露出半點破綻,還讓女監們對她產生了同情憐憫之心。
隻能說人不可貌相。
葛經義也極為詫異。這樁案子不算複雜,人證物證都齊全也有殺人的動機,本以為能結案了,誰知道他們都蒙蔽了。
得虧是帶福星姑奶奶來走了這一趟,不然就讓廖氏跟她的情夫逃脫了。
不過現在廖氏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貿然出聲隻會打草驚蛇,明天先放她回去,再派人去重新探查廖氏的案子。
葛經義裝作什麼都沒發現,打算帶唐詩再去看看其他關押的女囚,順便給他開點小灶,早點把這些女囚的案子給辦了,該放的放,該殺的殺,也為他們刑部省點糧食,騰點空間。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但現實是殘酷的。
葛經義剛準備往裡走,一個值班的差役就匆匆來報:“葛大人,宮裡的廣全公公來了。”
葛經義心裡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唐詩。
唐詩也一臉愕然。
更糟糕的還在後麵。
瓜瓜提醒她:【宿主,皇帝也來了哦。】
唐詩頓時皺成了葛苦瓜臉。
葛經義本來還想邀廣全一塊兒逛刑部的,聽說皇帝也到了,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哎,皇上要人,他不能不給啊,隻是看福星姑奶奶眼睛水沁沁的,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有些擔憂,再聯想到她今天極不情願回宮的樣子,葛經義心裡有了些猜測。
“小俞,你是不是惹皇上生氣了?”
唐詩苦逼地搖頭。
要是有這種事就好了。皇帝一生氣就把她仍回昭華殿關禁閉,罰月俸,她就可以奉旨躺平了。
見唐詩不願意說,葛經義也沒再多問,終歸皇上也不可能會拿福星姑奶奶怎麼樣,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裝作不知道天衡帝也來了,掉頭往大門的方向走:“小俞,咱們快點,彆讓廣全公公等久了。”
唐詩苦兮兮地跟了上去,一路上琢磨
著待會兒見了天衡帝要說什麼。
可等她走出女監的大門,看著站在月色下身姿挺拔,眉眼冷峻的天衡帝時,想好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