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喬在知道火災的起因是因為他抽煙時一時不察, 未徹底熄滅煙蒂而導致火災,一時絕望,企圖搶警槍自殺, 最後被警察及時阻止, 以至於沒自殺成功。
這一場戲可以說是全電影中衝突力爆發最沉重的一場戲, 也是唯一一場李喬情緒波動最大的戲。
此時李喬已經不是普通喪, 而是喪到極點, 完完全全的絕望, 如果說絕望也有分等級的話,此時李喬的絕望絕對是最沉重的那一級。
鄭雨成的絕望感是有了, 當他眼睛泛紅的時候,即使一旁的劉海真也忍不住微微紅了眼,可見得鄭雨成這一次是當真情動了,但就整部電影而言, 爆發力卻仍有些不足。
鄭雨成一連拍了七次, 始終拍不出莫琳想要的感覺。
莫琳乾脆讓大夥休息十五分鐘, 她直接找鄭雨成談談, 莫琳再次跟鄭雨成講戲。
一般而言,一個好的導演一定得會講戲, 不然很難讓演員明白他們所要表達的情感,在這方麵,莫琳算是得天獨厚的, 因為她台詞功底之故,很容易讓人共情,更容易明白她所想要的情緒。
不過講戲再厲害,也抵不過演技不好!
鄭雨成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心裡明白,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的演技就隻有到這種程度,雖然不差但是也高不到哪裡去,要演出莫琳想要的那種感覺,他真的做不到。
“莫琳,我……”
鄭雨成有些尷尬的想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倒是莫琳先投降了,她一臉疲憊之色,轉了轉脖子,無奈道:“我剛從華夏趕回來,也累的厲害,沒法子跟你再磨戲了,要不我們再試一下,如果真不行的話,放到最後再來拍這一場?”
說實話,如果不是想著給鄭雨成搞個影帝的話,其實剛剛拍到第五次時,也勉強可以用了,不過如果是要爭影帝的話,自然要精益求精。
鄭雨成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心裡明白,即使推遲再拍攝,他恐怕也演不出來,但他真的不想讓莫琳失望。
正當莫琳要回到取景器前時,鄭雨成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莫姐祭日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想到莫琳自己一個人匆匆趕回華夏祭拜,鄭雨成就覺得對不起女兒。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這部電影太喪的關係,從昨天開始,鄭雨成就一直不斷的做著惡夢,其實在莫琳被黑粉潑尿的那一日,他就做過一個怪夢,在夢裡,莫琳竟然是什麼女團門麵,以女團之身出道。
雖然莫琳擁有一張神顏,但莫琳一路走來著實不容易,韓國是很排外的民族,再加上莫琳身上的花蛇說,莫琳的路子並不好走。
在夢裡,莫琳甚至被人潑了硫酸,毀了腳,再也跳不得舞,最後莫琳瘋了,絕望的跳樓自殺,每當他想到夢裡的場景,他就恨不得衝到莫琳的跟前,親眼看看她,確定她的安好。
他知道夢隻是夢,當不得真,但河證宇的話也提醒了他,直到現在,莫琳仍然不肯叫他爸爸,還有莫琳單獨去祭拜莫姐,不告訴他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到不安。
顧不得是在拍攝中,鄭雨成忍不住開口問了句,如果是以往的話,他絕對不會做這麼不專業的事情,可這二天除了工作之外的場合,莫琳根本不怎麼見他,是以鄭雨成終究忍不住開口問了。
莫琳的身形瞬間頓住,突然開口道:“我覺得她不會想見到你!”
鄭雨成啞口無言。
“你知道,媽媽是在我十二歲時發現自己得了癌症嗎?”莫琳苦笑一聲,繼續道:“癌症一但發現,大多是末期,媽媽也不例外。”
到了癌末的時候,其實已經無法治療了,隻能等死,可這死也不是這麼好等的。
莫琳冷聲道:“癌末的病人有多痛你知道嗎?隻能打止痛針止痛,可是沒有錢,醫院根本連止痛針都不給我們打。”
那時候,她們家幾乎變賣了一切能變賣的,可是彆說治療了,連打止痛針的錢都不夠。
“沒有錢打止痛針,她隻能一直忍著,她忍了三年,直到我十五歲那年,她再也忍不下去。”
“她撐著,是想找你,想托孤,可是你錯過了,所以她足足多痛苦了二年!”
“她走的時候,甚至還在笑!”
按理來說,像莫母那樣的癌末病人,最多撐個一年半載就會過世,但莫母強撐了三年!為了等鄭雨成,她一直撐到撐不下去為止。
死亡,對於莫母而言,其實是一種解脫。
莫琳冷漠的看著鄭雨成,“她可以說是活活痛死的,所以你為什麼覺得她會想見你?還有你覺得我這一句爸爸能叫得出口嗎?”
原身在喪母之後,將自己的名字由鄭莫琳改成莫琳,甚至設下了這麼困難的過關條件,想來她的心情也很複雜,想認父,但又怨著鄭雨成!
既使明知道鄭雨成什麼也不知道,怪不得他,但是原身很難不怨他。
此時此刻,鄭雨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莫琳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母親,但他並不知道莫姐走的這麼痛苦。
“我……”鄭雨成下意識的拉住了莫琳的手,想跟她解釋,但莫琳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冷聲道:“開拍吧!”
她頓了頓道:“早點拍完,早點結束!”
幫鄭雨成弄個影帝之後,她欠他的也算是還了。
XXX
這絕對是鄭雨成表現最好的一場戲。
一開始,李喬是有些茫然,到得知是自己無意間引發火災的震驚,自己的兩個女兒都是被他所害死的時候,李喬想也不想的企圖奪槍自殺。
一旁的警察警覺的撲上去阻止,在知道自己無法自殺,李喬整個人軟倒在地上,發了瘋似的發出無意義的吼叫,最後化為悲痛的哭喊聲。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使是電影裡,鄭雨成也大多是以硬漢的角色示人,可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哭的完全不能自己,甚至不計形象的哭到癱軟在地上。
不隻是李喬,李喬的朋友劉海夫婦也在一旁幫忙李喬處理孩子們的後事,見到悲痛欲覺的李喬,金惠繡在一旁忍不住低聲啜泣,而劉海真也跟著紅了眼。
鄭雨成哭的完全收不住,既使莫琳喊了過了,但他仍舊控製不住的悶聲哭泣,那溢出屏幕的悲痛讓片場裡好些人甚至忍不住紅了眼。
一旁的龍套暗暗咋舌,這就是專業的演員和他們這種業餘演員的不同嗎?
好幾個人都忍不住低聲私語著,顯然都為了鄭雨成的演技而折服。
一旁的河證宇聽的都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哪裡是鄭雨成的演技好,這根本就是莫琳算計的好。
打從一開始,莫琳就在設局,拿自己為餌,從突然離開,再突然的對鄭雨成冷漠,在鄭雨成被NG給搞到自我懷疑之時,將自己母親掙紮的事情說了出來,配合著拍攝的場景,一點一滴揭開,每一步都把鄭雨成的心理反應給掌握的死死的。
就連他這次幫莫琳代為掌鏡其實也是莫琳計畫的一部份,不然如果真要找人來代班的話,其實大可以找樸導,不必找他。找他圖的不就是因為他演技好,不怕漏餡給鄭雨成察覺嗎。
雖然鄭雨成的確是圈子裡比較少用腦的人(因為李怔宰都幫他思考過了),但絕對不是什麼蠢的,莫琳把他的心理變化吃的死死的,這份本事真是難得。
不過……
河證宇看著鏡頭裡的鄭雨成,也不由得折服,這絕對是鄭雨成演技最好的一刻,這時候有誰還記得他是鄭雨成,隻知道他是一手毀了自己原本美好家庭的李喬。
隻是瞧著一臉冷漠,緊盯著取景器的莫琳,河證宇忍不住低聲勸道:“彆難過了。”
莫琳微微挑眉,顯然有幾分不明白。
河證宇指了指莫琳椅子旁邊的對講機,先前莫琳刺激鄭雨成時,雖然關了收音器,但卻沒把對講機給關起來,他們之間的對話,旁人沒聽見,但正好也在取景器旁的他卻聽的一清二楚。
莫琳淡淡道:“我騙他的!”
不騙他怎麼能讓鄭雨成的愧疚感爆發。
她下意識的翻口袋,想要找個煙來抽,不過略翻了一下,手指便頓時停頓住了。
原身是學唱歌的,最忌煙酒,從來不抽煙,況且她穿過來時還是個未成年,自然不可能抽煙了,至於再之後嗎……忙東忙西的再加上沒錢,也自然不可能抽什麼煙了,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她也把煙戒了,可不知怎麼的,在今天這種時候她實在很想抽一根。
注意到她的舉動,河證宇微微一笑,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煙,遞給莫琳,隨手又幫她點上。
莫琳微微挑眉,伸手接過,卻也不吸,隻是將煙挾在手上,看著梟梟煙霧,莫琳淡淡道:“我們家沒這麼慘。”
莫母罹癌是真,撐了三年也是真,她們家也的確是把所有能變賣的都變賣的差不多了,母親的大銀冠,家裡傳承了數代的銀飾、甚至是房子全都賣掉了,不過在到賣無可賣之前,莫母就已經過逝了,不然……那件莫母親手繡的嫁衣也不可能保得住。
但莫母笑著離世這句話不是假的,要知道,既使有錢付得起止痛針,止痛針也不可能無限製的一直打,隻能隔一段時間打,在這時間之外的時間就隻能硬忍著痛了。
想想回憶中莫母那咬著被子還時不時發出的痛苦哀嚎,莫琳也不由得在心中微微歎息。
“但是……”河證宇深深的看著莫琳,“還是有幾分真吧。”
證據就是,莫琳的心亂了。
莫琳或許自己並沒有察覺到,當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她就會做出這種好像想要掏煙的動作,說也奇怪,一個明明從來不抽煙的人,在心煩意亂時卻會做出這種動作也挺奇怪的。
莫琳久久不說話,最後化為一抹無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