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夏油傑沉默地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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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成品的粥很快就沸騰著煮好了。
神田詩織撒上切好的蔥花,拿碗盛好,給夏油傑送了過去。
等到他房門前,她剛按下鈴,門就很快被打開了。
夏油傑已經扯下了發圈,半長黑發柔順地披散下來。他穿著件黑色毛衣,側身替她擋住房門,自額際垂落的碎發下,俊逸眉眼看上去比剛才要溫柔許多。
“進來吧。”
連聲音也很溫和。
神田詩織端著碗勺進去,將粥放在桌上。夏油傑關好門跟在後麵,低頭,看見了碗裡熱氣騰騰的雞蛋粥。
表層還灑著碧綠的蔥花,一看就引人食指大動。
神田詩織賣力介紹:“因為你剛剛腹瀉嘛,所以這是——”
夏油傑打斷她,眉眼愈發親切:“嗯,我知道,是你親手煮的。”
啊?
神田詩織一愣。
她想了想,雖然是半成品的粥,雖然她隻是加熱了一下,雖然她隻切了一點蔥花……
但鍋子她碰了,菜刀她碰了,怎麼就不能算是親手煮粥呢?
於是她理直氣壯地挺直胸脯,毫不臉紅地震聲道:
“沒錯,就是我煮的。”
夏油傑心情很好地彎起唇角。
他順勢拉開兩把椅子,自己挑了一把坐下,對麵的則留給了神田詩織。
接著,他拿起勺子,淺淺舀了一口,遞到唇邊吹涼嘗了嘗,誇道:
“很好吃,比市麵上賣得也不遜色。”
啊這。
因為就是工業化流水線的半成品雞蛋粥嘛。
神田詩織眼神心虛地飄忽了一瞬。
好在夏油傑精神集中在粥上,完全沒有發現。
她乾脆趴在了桌麵上,盯著他一口一口喝粥,笑眯眯的:“好吃你就多吃點。”
最好好感度也快快增長。
她在心底悄悄補充。
夏油傑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垂著眼沒看她,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看會電視吧,剛剛我看的那部□□教父片還挺好看的。”
神田詩織隨口:“電視哪有你好看。”
夏油傑不說話了。
因為他忽然又嗆了一下。
這次嗆得有點厲害,他掩著嘴彎腰,劇烈咳嗽了幾聲後才勉強平複下去。
神田詩織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愣了一會兒,在他四處尋找紙巾時急忙遞出兩張。
夏油傑接過擦了兩下嘴,低低:“……謝謝。”
講完這句,他又不說話了,隻是這回視線沒躲,而是順著她看過來的目光,十分坦然地回望了過去。
他低頭,視線從上而下,看見少女籠在重重光影下的那張溫柔麵孔。
她長睫輕輕顫著,瑩潤白皙的麵龐蒙了一層柔和的茸光。在這個角度下,她褪去了往日裡的隨性與大膽,看起來尤其無害。
白色毛衣的衣領很高,毛絨絨的遮住了她半個下頜。她安安靜靜趴在桌麵上,睜著甜甜的、濕漉漉的眼看過來,整個人看起來像隻一手就能揣兜裡的小動物,非常的……
惹人愛憐。
從她身上聞見的花香似乎更重了。
勾得他喉結隱忍地滾了一下,聲音有點沙、也有點啞。
“你回去後,有空嗎?”他問。
見她似乎有所不解,夏油傑微垂著狐狸眼,慢條斯理補充,“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好萊塢電影,如果你正好也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神田詩織愣了一下,緊接著心裡一陣狂喜。
來了來了!主動邀約!
不愧是SR級物品!
怎麼說這也是攻略角色主動提出的約會,事件圓滿完成的話,應該能加不少好感度吧?
她心裡算盤打得飛起,因為可預見的好感度回報,唇角也不禁綻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重重點頭應聲:
“當然!”
夏油傑跟著彎眸笑了一下,笑容清淺溫柔。
【夏油傑好感+10】
接下來的氛圍也很好。
夏油傑喝完粥,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話,神田詩織就告辭回房去了。
……
她走後不久。
房門滴地一聲,被刷卡打開。
熟悉的白毛身影抱怨著擠身進來,手裡正提著個遊戲機:“怎麼給你跟詩織發消息都不回啊,一個人待在房間真的很無聊欸。”
夏油傑還沒忘記五條悟在緊急時刻去泡溫泉的事。
他眯了眯眼,忽然:“悟,我要睡了。”
報複貓咪的最好辦法,就是無視他的鬨騰。
果然,五條悟瞪著眼,變得不大高興:“搞什麼,你從來沒這麼早睡過吧。來玩遊戲啦傑。”
夏油傑冷漠拒絕:“我要睡了。”
他想了想,又說,“把滑雪場的照片刪掉。”
五條悟斜著他。
突然,他翻了個白眼,欠扁地拖長了調:“才不要——等你遊戲贏了老子再說吧。”
夏油傑:“……”
拳頭硬了。
五條悟正想找個地方放遊戲機,藍眼睛四下一轉,就看見桌上那碗隻留了個底兒的粥。
他詫異挑眉:“傑,你哪來的粥?”
夏油傑正使勁克製著自己揍人的衝動,聞言頭也不回,沒好氣道:“詩織做的。”
想到少女在廚房辛勤勞作的背影,他口吻不禁軟化下來,心情也好轉了一點,
“還挺好吃的。”
“……”
五條悟不說話了。
他麵色古怪地看一眼桌麵上的碗,再看一眼夏油傑,語氣也很詭異:
“她乾嘛要給你做粥啊。”
頓了頓,他又貓貓不爽,“老子怎麼沒有。”
夏油傑:“?”
他一言難儘地瞥了瞥摯友,反問:“你也倒黴腹瀉了?”
五條悟一噎。
自覺沒理的白毛拉著一張臉,隨手抽出張椅子坐了下來,有些負氣地咋舌。
-
深夜。
房間裡亮著夜光燈。
神田詩織把放在背包裡帶來的貓咪玩偶拿出來,又仔細掖平了被角,正抱著玩偶準備美美入睡時——
窗戶忽然被重重敲響了。
她:“?”
隱隱約約,五條悟的聲音飄了過來:“詩織……喂——詩織,起床乾活了!”
她:“??”
起床、什麼起床?
乾活、什麼乾活?
她不是才剛躺下嗎?
她抱著貓咪玩偶猶猶豫豫地下了地,拉開窗簾一看,果然,五條悟就站在外麵。
少年單手插著兜,姿態看上去悠閒帥氣。外麵正飄著細雪,也許是因為雪勢較小,他沒有開無下限,細白的霜晶灑落下來,落了少年一頭雪色。
五條悟伸手指了指窗鎖:“乾活了,有咒靈。”
神田詩織震驚到失色。
啪嗒一聲。
她手一鬆,手裡的貓咪玩偶就掉了下來。
……
咒靈事發地是在度假村後山的一個山洞裡。
跟著五條悟出發時,神田詩織還有些憂鬱:“悟,我一定要去嗎?”
以五條悟的實力,就算麵對的是特級咒靈,他也照樣能輕輕鬆鬆就把它們的頭擰下來當球踢。
神田詩織不是很想在深夜裡當五條悟的腿部掛件。
五條悟輕輕眯了眯眼,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故意語氣誇張地控訴道:
“不會吧,你不會想著把工作全推給好心的大帥哥同期,自己則在溫暖柔軟的被窩裡睡大覺吧?”
像一隻明知道會被責罵、還故意拿尾巴把杯子掃下桌麵的壞心貓貓。
神田詩織:“……”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但因為他態度太囂張了,所以很想糊他一臉雪。
她趁五條悟背對著自己,一麵從附近的欄杆上偷偷摸摸地薅雪搓著雪球,一麵左右張望了下,發現直至他們快要離開度假村了,也沒看見夏油傑的身影。
“傑呢?”她不解。
五條悟背影一僵。
過了會兒。
五條悟:“傑都腹瀉了,你還不肯放過他嗎?嗚哇——詩織真是一個好狠心的女人。”
她:“……”
仔細一想,好像也是哦。
她心虛地拿手背碰了碰鼻尖,眼見五條悟還是背對著她,完全沒有要轉身的意思,心道是個好機會。
她把手裡雪球壓實,眯著一隻眼,瞄準五條悟的後腦勺,發射。
然而五條悟卻像早有所料似的,微一側頭,輕輕鬆鬆就躲了過去。
他轉過臉,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麵露得意:“你忘了嗎?我有六眼。”
嘁。
可惡的外掛。
她撇撇嘴,小跑幾步跟上五條悟。
……
等到了山洞前,神田詩織才發現五條悟說的咒靈,它——
不是一隻普通的咒靈。
它是一隻特級咒靈。
哪怕隻是站在山洞外,都能感受它源源不斷外泄的咒力波動。
當然,如果隻是特級咒靈,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還有五條悟在。
再不濟,她打不過還可以讀檔。
讓她遲疑的是,山洞裡好像很黑。
基於小時候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記憶,她很怕黑。
五條悟見她遲遲不肯進山洞,懶洋洋挑眉:“怕了?”
神田詩織沉默地看他一眼,沒說話。
她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這隻是個遊戲。
而且時隔這麼多年,她也想克服自己怕黑的壞毛病。
好像隻要這樣,她就真的戰勝了那些不愉快的過往。
總之。
先試試吧。
她不停給自己打氣,在五條悟的注視下,十分勇敢地——
伸手拽住了他的羽絨服衣袖。
五條悟:“?”
他低頭,墨鏡滑落一截,藍眸盯著她緊張兮兮拉著自己衣袖的小手,神情有些難辨。
神田詩織見他沉默不語,手上用的力更加大了,把羽絨服衣袖都揪出一片細細的褶皺。
“我、我有點怕黑。”她吞了口口水,露出了可憐巴巴的委屈表情。
五條悟身體一僵。
他看了看她,難得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嘲諷,而是輕咳一聲,大掌悄悄抬上來,猶豫一瞬,還是找到了她腕骨的部分,圈住。
少女的手腕與看上去一樣細,他隻是隨便這麼一握,就輕易將其圈了進去。因為在冬夜裡行走,摸上去還有些冰涼。
五條悟突然想起她嘴唇擦過自己脖頸的觸感,也是這麼冰冰涼涼。
耳根不爭氣地紅了一些,他嘴上生硬:“欸,那你要跟好老子。”
神田詩織點頭。
她也清楚,如果是像剛才,由她去拉五條悟的話,他就沒辦法開無下限;但反過來,無下限卻不影響他自己接觸彆人。
五條悟雖然性格糟糕,但偶爾也會照顧人嘛。
她不禁有點小感動。
兩人進了山洞。
神田詩織一隻手被五條悟握著,一隻手拿著從背包裡翻出來的手電筒,用僅有的一點光源去照亮
眼前黑暗的山洞。
奇怪的是,兩人走了一段距離,還是不見特級咒靈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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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不以為意地聳肩:“大約是躲起來了吧?特級咒靈雖然弱雞,但也算是有了點智商,知道趨利避害。”
“不過,它肯定就在這個山洞裡沒錯。”五條悟說。
山洞裡的咒力波動也清楚說明了這一點。
神田詩織雖然清楚,但雙腿卻有些不由自主地僵硬。
她沒想到明明隻是個遊戲,自己卻還是抑製不了心理上的恐懼。
越往深處,就越黑暗,連手電筒的光源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她咬著牙,身體抑製不了地輕輕打著顫,麵色蒼白得嚇人,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
五條悟看她遲遲不回話,低頭去看,不禁一怔。
哪怕身處黑暗,也阻絕不了多少六眼的視野。
他很輕易地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五條悟皺起眉,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彎腰仔細查看:“你怎麼了?”
神田詩織抬起那雙蒙著水汽、顯得霧蒙蒙的眼睛,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打著擺的腿,欲哭無淚:
“太黑了,腿、我腿軟。”
她其實也不是生下來就怕黑。
在被養父母領養以前,她的記憶裡就隻有親生父母暴躁不已、又聲嘶力竭的怒罵,以及小小房間裡那純然的黑暗。
每逢兩人吵架時,她總是會被關進房間裡。
房間裡的燈早就壞了,可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他們好像都沒有要修的意思。她睜眼是黑暗,閉眼是黑暗,這裡毫無疑問是隻剩她一人的荒島,但又不總是寂靜的。
隔著一扇門板,那些汙濁不堪的汙言穢語卻依然清晰可聞。撂桌子的聲音、摔盤子的聲音,雖然看不到,卻什麼都聽得清。
所以她不喜歡黑暗。
關得久了,她就開始怕黑。
五條悟看她狀態實在反常,好像隻要她再眨一眨眼,那些水汪汪的珠子就會一顆一顆地從她眼裡掉下來,難得有些無措地抿了抿唇。
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隻是黑了一點兒她就會怕成這樣,但也不妨礙他低下白色腦袋,笨拙而彆扭地抬起手給她擦眼淚。
五條大少爺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有些笨手笨腳。擦了沒一會兒,他就聽見神田詩織虛弱的聲音。
“雖然很感謝你的好意,但你還是彆擦了。”
她說,“怪疼的。”
雖然沒有痛覺,但他的手實在太涼,凍得她有些瑟縮。
五條悟:“……”
他停手,看見她眼角已經被自己擦得一片通紅。
大貓沉默兩秒,忽然俯身提溜起了她。
神田詩織隻覺得自己鼻尖掠過一陣熟悉的微甜香氣,緊跟著就視野一晃,變成了平行於地麵的景象。
手電筒在地上亂晃,她手足無措地掙紮了兩下,才發現自己是被五條悟夾在了胳膊底下帶走。
她滿臉問號:“悟?”
五條悟聲音悶悶的:“你不是腿軟走不動嗎?”
啊。
原來是這樣。
神田詩織不動了,選擇當個安靜乖巧的行李。
沒過一會兒。
五條悟又說:“……抱歉。”
他的聲音比先前還要低,彆彆扭扭講完這句後,他等了等,卻沒能等來她的回應,於是又狐疑地低了低頭。
他看見她正閉眼捂嘴,一副快要魂歸西天的模樣。
五條悟霎時有些鬱悶:“喂,你這是什麼反應——”
神田詩織無比虛弱地打斷他:“悟,我真的很感謝你沒有把我丟下,但是……”
她忍了忍,沒忍住,表情幾番變化與掙紮,愈發痛苦,“很抱歉,再這麼顛簸下去,我馬上就要吐了。”
“yue——”
五條悟:“……”
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