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遊戲人物身上找到相似性這點,讓神田詩織感到心情複雜。
那天談完後,大約是見她沒有要逃跑的意思,夏油傑逐漸放寬了對她的拘束。
手銬解了,腳銬也隻留了一個。她的活動範圍還是被限製在了這間房間內,至少目前階段,夏油傑似乎沒有想帶她出去放風的意思。
怕神田詩織無聊,夏油傑給她買了好幾套漫畫書,還給她弄來了DVD播放機。
神田詩織就這樣一邊看著漫畫DVD,一邊躺平開始擺爛生活。
囚禁py嘛。
她也不是沒在彆的遊戲裡打出來過。
玩家表示情緒很穩定。
但還是有些讓她不爽的小問題。
她也是觀察了幾天才知道,這裡竟然是魔女教的大本營。
她記得,一周目裡,夏油傑是盤星教的教主。
然而這周目因為她提前取而代之,又將那些邪惡的殘黨統統暴揍一頓,導致他們散了心氣。
也許是出於這個緣由,夏油傑沒有當成盤星教教主。
可他搖身一變,成了魔女教教主。
……所以他是不當教主就不舒服嗎?
神田詩織忍不住腹誹。
她偶爾會看到來給自己送食物送水的魔女教教徒。
如出一轍的狂熱眼神、亢奮且激動的表情。隻是比起她遇見過的兩位教徒,被夏油傑收拾過的教徒顯然老實不少,隻敢用隱晦的目光掃她一眼,又很快恭恭敬敬地低頭。
魔女教徒對她的稱呼很特彆。
——“聖女大人。”
被金屋藏嬌囚禁起來的聖女。
怎麼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她琢磨一會,終於琢磨出味兒來,頓時覺得手上的薯片也不香了。
好家夥,她成吉祥物了。
……
呆了一陣子後,神田詩織見到了菜菜子與美美子。
她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來,仔細端詳一會,才分辨出她們是當時被關在小山村裡的雙胞胎。
那會兒她本想把兩人救出來,但因為夏油傑突然打算嘎人叛逃,她很沒麵子地被打暈送回了高專,也就沒來得及顧上兩姐妹。等醒來後,又立即被帶去京都調查,過了一陣才被五條悟撈出來。
而菜菜子與美美子早已不見蹤影。
根據調查人員現場走訪彙集的資料顯示,她們是被夏油傑帶走的。
現在,姐妹倆看起來比在山村時要健康多了。雖然依舊瘦弱,但臉頰有了肉,麵色紅潤,頭發打理得很整齊,臉上也沒了那些臟汙,眉眼秀氣可愛。
夏油傑把她們養得很好。
兩個小家夥不知從誰那裡聽到了些什麼,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一邊奶聲奶氣、異口同聲:
“姐姐,你覺得夏油大人怎麼樣?”
神田詩織眨巴眨巴眼,警惕性瞬間拉滿。
……不會是腹黑狐狸派來試探的小臥底吧?
總之,這裡先保持沉默好了。
她故作高深地雙手交疊抵著下頜,閉緊了嘴巴。
菜菜子見她半天沒說話,頓時急了。
“姐姐,夏油大人很喜歡你的。”
“……”
她還是沒說話。
但微微低了低頭,抬腳晃了晃,箍住腳腕的鎖鏈立即嘩嘩作響。
兩個小女孩對視一眼。
美美子猶豫著站出來:“我們會去勸夏油大人解開。”
哦豁。
意外收獲。
原來保持沉默這麼有用。
神田詩織決定裝到底。
兩個孩子再接再厲,努力當起小紅娘:
“夏油大人長得很帥。”
“夏油大人會編辮子。”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很溫柔的。他把我們從山村裡救了出來,也救了其他跟我們差不多處境的孩子。”
聽到最後一句時,神田詩織忍不住抬頭。
夏油傑把她送走了。
所以她並沒有實際看到那些被殺死的村民。
但她看到了報告。
28名村民的屍體照片躍然紙上。
都是欺負過雙胞胎姐妹的人。
有比這更合適的方法。
可他毅然決然地、斬斷了回頭的牽引繩。
……
晚上,夏油傑帶著晚飯來了。
今天是拉麵加炸豬排。豬排很厚實,裹著金黃色的麵包糠,切成了整齊的塊碼在盤裡。
夏油傑一端進來,神田詩織的眼睛就黏在上麵挪不開了。
教主大人笑眯眯地放下盤子,拆開一次性的木筷子遞給她。
神田詩織也不客氣,秉持著“虧待誰也不能虧待自己”的樸素價值觀,當即埋頭苦吃起來。
“菜菜子跟美美子來過了?”
她“唔唔”兩聲敷衍,專心乾飯。
夏油傑也不惱,撐著腦袋歪頭看她,姿態很隨意:
“說了什麼?”
少女嘴裡嚼著一大口豬排,臉頰被撐得鼓鼓的。她騰出一點腦容量來想了想,口齒不清:
“推銷滯銷教主。”
夏油傑愉悅地輕笑一聲。
見她唇角還殘留著豬排醬汁,夏油傑很自然地抬手,像無數次在交往時做的那樣,替她輕輕抹去。
他也沒浪費這點醬汁,細長的眼眸微微眯著,仔細舔去指腹上那點汁水,看著她,聲音曖昧不清地壓低了,問:
“然後呢?推銷成功了嗎?”
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
神田詩織在埋頭乾飯填飽肚子,壓根沒察覺到他的暗示。
她隻是很誠實地說:“如果這麼容易成功,就不會是滯銷商品了。”
滯銷商品夏油傑:“……”
乾飯完
畢,神田詩織摸摸自己飽吃得飽的肚子?_[(,終於滿足地放下了筷子。
看到小女友吃得人都軟下來、滿臉幸福的樣子,夏油傑眯了眯眼,突然攔腰將她撈起,輕輕放到了床上。
神田詩還在那跟海獺似的開心拍肚子,忽然一下子被打橫抱起,人都是懵的。沒等回神,溫熱的男性軀體又壓了過來。敞開領口的和服露出鼓脹緊繃的胸肌,身上有溫厚的檀香,吐息濕潤曖昧,炙熱大掌也露骨地撫上她的小腹,整個人散發著性感的荷爾蒙。
夏油傑帶著她的手摸上自己健碩胸肌,喉結輕顫著笑了一下,聲音喑啞:
“也喂喂我吧。做點快樂的事,嗯?”
嗬,男人。
都說了,色/誘這套對她沒用。她高尚的人格才不會被這麼點小恩小惠所腐蝕。
神田詩織艱難地從他胸口抽回視線,慢吞吞道:“好啊。”
“我們來看搞笑DVD吧。”她說,“世界上沒有比看搞笑DVD更讓人快樂的事情了。”
夏油傑:“?”
……
夏油傑今天似乎很空,摸摸她的腦袋,坐下來陪她看DVD。
這次她沒有聞到煙味。
隻有檀香。
她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你不抽煙了?”
夏油傑翻著碟片,漫不經心:“洗澡了。換了身衣服。”
那就是還在抽。
神田詩織認真回憶了一下夏油傑開始抽煙的時間。
記不太清了。
那時候她抱著要報猴子之仇的心態,很多事情關注得沒那麼仔細,看見了也沒深究。這會努力回想,隻能模模糊糊記起個大概。
好像是伏黑甚爾死後的一段時間。
兩人交往後,她還在夏油傑抽屜裡發現了安眠藥。
她當時隻以為他是苦夏睡不好,如今想來,他當時壓力應該已經累積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神經緊繃到不得不靠藥物才能入睡。
“夏油傑。”
“嗯?”
“所以你覺得,術師的末路是什麼?”
“……”
夏油傑已經挑好了碟片。
卻遲遲沒有放進去。
他沉默一會,轉身,探究地看著她。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神田詩織晃了晃腿,麵色坦然:“很突然嗎?那時你也問了我吧。”
在山村的時候,他問了她三個問題。
分彆是:
“術師的末路是什麼?”
“為了哪些人?”
“有什麼意義嗎?”
她現在隻是把這些問題拋了回去而已。
夏油傑很平靜。
“是屍山血海。隻是為了群醜陋的猴子。沒有意義。”
“什麼時候開始討厭非術師的?”
“……”
“在高專時,壓力很大嗎?抽煙很厲害,也看
見了安眠藥。”
“……”
“你希望有人朝你伸出手嗎?”
“……”
夏油傑很輕地歎息了一聲。
“你想要得到什麼答案呢?”
有些苦惱的語氣,像是看見了壞孩子故意搗亂一樣。他唇上掛著笑,眉眼仿若籠罩著稀薄霧氣,將所有的洶湧暗潮都掩蓋在深處,讓她隻能看見那浮於表麵的清潤溫和。
“我發自內心的討厭猴子。”
“創造隻有術師的世界,也是我的真實想法,從無後悔。現在這個世界,無法讓我真正地歡笑。”
“詩織,探尋過往也同樣沒有意義。過去的夏油傑已經不在了。”
夏油傑很冷酷無情地給以前的自己下達了死刑。
神田詩織撇撇嘴。
騙子。
如果真的放下了,他就不會特地闖入高專、把她綁過來。
叛逃到詛咒師這邊的陣營,她也沒看見他戒了煙、真心笑出來過。
夏油傑得到解脫了嗎?
答案顯而易見。
他依然深陷泥沼。
隻是決絕而冷靜的,目送著自己步入沒有儘頭的深淵而已。
“夏油傑。”
她問,“你是不後悔,還是不能後悔?”
一字之差,南轅北轍。
房間安靜至極。
像是子彈即將出膛前那樣,蘊含著某種緊繃到極限的危險意味。
夏油傑緩緩掀眸,看了看她。
那層稀薄縹緲的霧氣似乎終於消散了,狹長眼眸裡似凝著漩渦,深不見底。
但夏油傑還是什麼也沒說。
他隻是把DVD重新放好,攬過她的肩膀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淡淡道:
“詩織,你想太多了。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