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神田詩織見到了這位禦三家的特彆一級術師。
禪院扇紮著高高的馬尾,頭皮束得很緊,表情一絲不苟,手裡抱著把長刀,一副舊時代武士的打扮。
他靠坐在車窗旁,正閉目養神。聽見車門被打開的動靜,微微睜眼,投來夾雜著輕蔑與嫌惡的一瞥,又緊跟著合上了眼。
連聲招呼都沒來得及打的神田詩織:“……”
什麼人啊!
她又沒有得罪他,有什麼好擺臉色的。
她氣呼呼的,一下也沒了打招呼的興致,徑自打開前座的門,彎腰坐進了副駕駛。
輔助監督坐進了駕駛席。
一路沉默。
神田詩織閒得無聊,乾脆低頭刷起了手機。
【五條悟】:在高專?
【神田詩織】:沒有哦,剛剛接到任務了。
【五條悟】:我這邊結束了,馬上就能回東京。
【五條悟】:在你寢室等你。
【五條悟】:……
【五條悟】:不。把目標地發給我,我直接過去。
咦,要直接過來嗎?
還以為五條悟會像往常似的抱怨兩句,然後理直氣壯地點單,讓她帶他想吃的甜點回去。
語氣好像也有點變了。
她歪歪腦袋,正打著字,車子卻猛地顛簸了一下。
手機一下沒抓住掉到了地上,她抬頭,恰好撞上輔助監督匆忙移開的慌張視線。
“抱、抱歉。刹車不小心急了。”輔助監督解釋。
神田詩織搖搖頭,安慰他道:“沒關係。”又彎腰去拿掉下來的手機。
後座,禪院扇睜開的眼又合了上去。
他冷哼一聲:“沒用的廢物。”
“……”
她撈手機的動作不禁一頓。
罵得也太難聽了吧。
神田詩織皺眉,看了身側的輔助監督一眼。
比她年紀還要小的少年默不作聲地抿緊了唇,雙手緊緊攥著方向盤,用力到指節泛白。
……
車子往愈發偏僻的郊區開去,逐漸駛入荒無人煙的空地。
終於在行駛到一處湖邊時,車子熄了火。
輔助監督在前麵領路,神田詩織打量周圍兩眼,不免驚訝:
“原來東京還有比高專更偏的地方。”
她原以為高專那坐大山就已經夠偏的了,沒想到繁華奢侈的大城市裡居然還有隱藏地圖中的隱藏地圖。
被她搭話的輔助監督似乎沒什麼說話的興致。他好像被禪院扇罵自閉了,垂著頭,一直沉默不語。
她摸摸鼻子,有心安慰兩句,剛開了個頭,身後卻有咒力驟然爆發。
長刀深深紮入了她的肩膀。
……
鮮血噴湧。
手鏈內的咒力凝聚成威力巨大的「蒼」,近乎
在同時朝禪院扇撲去。
通透的蒼藍咒力猶如翻湧著的海水,深邃美麗卻危險至極。
禪院扇被逼退,不得不拿出全部精力去抵擋碾壓而來的「蒼」。
輔助監督牙齒打著顫,眼睛發直地看著麵前鮮血淋漓的一幕。
“神、神田小姐……”
神田詩織卻顧不得理他。
她捂住傷口,盯著禪院扇,不可思議:“為什麼?”
禪院扇重新將咒力聚集於刀上,居高臨下:“袚除詛咒,還需要什麼特彆的理由嗎?”
是因為要殺她,所以才用任務為借口,特地把她騙出來嗎?
神田詩織掏出血瓶,一邊拉高/HP條,一邊緊急做著頭腦風暴。
這麼一想,她記得二周目裡,當時也是這個輔助監督來接她,同樣也磨磨蹭蹭的,然後就是夏油傑強闖高專——
……
不對。
她想起來了。
當時輔助監督似乎要說什麼,但被結界警報打斷了。
她隻來得及聽到前半段的“不是普通任務”。
但因為馬上有更重磅的事情發生,她那會隻單純地以為是任務比較艱難,並沒有放在心上。而在被綁走之後,更是沒了與咒術界的聯係。
現在想來,事情早有端倪。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周目他們提前動了手,而輔助監督也沒有像上周目一樣提醒她。
然而她沒能再更深入地想下去。
禪院扇見她傷勢竟然在緩慢恢複,一時不知她喝了什麼,登時擰起眉頭,輕蔑褪去,眼露謹慎。
他彎腰下蹲,雙腿一前一後,擺出拔刀架勢。
“術式解放。”
“焦眉之赳。”
火光乍起。
……
以免翻車,神田詩織不忘存檔。
畢竟對手是禦三家之一的禪院。
她如今的等級也不算低,在91級,有了一級術師的實力,對上禪院扇也不算吃虧。隻是禪院家到底底蘊悠久,她半道上路,戰鬥經驗遠不及身經百戰的禪院扇。
她應付得有些吃力。
禪院扇攻勢大開大合,熊熊火舌將空氣灼燒得扭曲。淩厲刀芒一閃,一株樹頃刻被攔腰橫斷;乾木觸及火焰,眨眼便燃燒起來。
神田詩織小心躲過,火樹卻朝著輔助監督的方向倒去。
眼見輔助監督一臉驚懼地軟倒在地,她分神甩出一條影之手,拎住他的衣領將其提起至半空,避開那火色纏繞的斷樹。
“神、神田小姐……”
輔助監督顫巍巍的,麵色複雜之極。表情既有驚訝與慶幸,又有後怕與內疚。
禪院扇見狀怒罵:“竟淪落到要被詛咒相救。垃圾!廢物!不配禪院之名的低賤貨色!”
“……”
輔助監督倏地攥緊了手。
神田詩織瞥他一眼。
影之手拎著衣服後領,導
致他下擺往上提了不少,原本用衣物遮掩住的傷疤也露了出來。
新舊交錯,有些明顯能看出有了些年頭,有些好像才新添不久,堪堪愈合出淡粉色的血肉。
她想起二周目與九十九由基交談時,金發美女提及禪院家後,十分不顧形象地翻了個巨大白眼。
「非禪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
她如今終於有了一些真實感。
咒力微弱、沒有生得術式,又生於那樣的大家族之中,大約從出生開始就被打上了「毫無價值」的標簽。
很突然的,她腦海裡掠過了伏黑甚爾的臉。
九十九由基說,他原名喚作禪院甚爾,也是曾經的禪院族人。
那麼——
他也曾經曆過這些嗎?
輔助監督忽然出聲。
“為、為什麼?”他囁嚅著嘴唇問。
神田詩織想了想,簡單撂下一句:“看你有點順眼。”
頓了下,她補充,“但又不是太順眼。”
輔助監督好像被她弄得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緊了影之手。
神田詩織又扭頭,對著被火焰環繞的禪院扇:“但很遺憾,你的長相就屬於有礙風化的那一掛了。”
禪院扇把著刀鞘,聞言眉心一跳,側過臉龐,卻不是朝著神田詩織,而是朝向輔助監督。
男人擰起眉,厭惡拂袖:“派不上用場的東西。比那些惹人厭煩的輔助監督還要無能。”
語句刺耳,落入神田詩織耳中,不禁叫她抬起臉,不可思議地盯著禪院扇那張寫滿倨傲的臉。
看見她漸漸沉下的麵色,禪院扇似乎也了然了什麼,輕蔑一笑:
“何等荒謬,魔女竟對無能之輩存有共鳴。”
無能之輩。
她回憶起長眠於棺中的木村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