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開朝以來,唯帝後與太子大婚在太極殿舉行。
“——降輅。”宮人振聲。
花轎落地時,她感覺自己心砰砰跳得更快。
女官提醒她下轎。
柳扶微深吸一口氣,整好鳳冠,正待起身,轎簾掀開,她看到一隻手伸了進來。
指節分明。手上持著紅色喜綢的一端,雖擋住了掌心,但指縫、虎口露出的碩大豁口,血痂好似都未凝,看著都疼。
是昨夜司照與風輕生死一搏的傷痕。
“殿下,你不必親自扶太子妃。”女官提醒婚禮規矩。
司照未應那女官,手也未撤。
“下來。”他語氣沉冷。
柳扶微遲疑了一下,怕扯動他傷口,輕輕遞過手去,由他攙她下轎。
他加重了力道,將她的手包裹在內,像怕一不留神就抓不牢了。
握上的刹那,她感到腳踝一鬆,好像不止腳環鬆了兩圈。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感覺到他的手微微在顫。
仿佛被捆住的人不是她,是他。
她偏頭時,他卻挪開目光,緩緩收了手。
女官將紅綢另一端放入她掌心,小聲提醒:“太孫妃,請目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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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亦不敢再看。
此時禮官道:“登堂——”
慢步行走間,婚裙裙擺隨著微風輕輕起伏,頭上的鳳凰步搖流蘇飄蕩。
紅錦毯一眼望不到儘頭,烏泱泱的文武百官位於兩側,九十九級階梯過長,殿宇上的濃雲壓得極低,不見半點黃昏霞色。
天未黑,宮人們已打亮了喜字燈籠。
盛大宏偉的紅將他們圍裹,不知為什麼,她想到了天門後的長階,鬼魅繚繞,一片荒蕪,直到他牽著她的手,步入那一方桃林秘境。
奈何心生魔者,天地皆是阿鼻道。
那麼她呢?是否能帶殿下進到一片桃花林呢?
她在忐忑之中,跨過最後一節台階,至禦前,心如擂鼓。
像是配合她的心情似的,凜冽的倒春寒風席卷而來,烏雲現出了黑褐紅,像雪霞天。
這片天,像極了飛花與風輕結契那日。
風輕的話猶言在耳。
——這場宿命,無論誰落入,都不會例外。
她僵著身,竟忘了接禮官遞來的一瓢。
女官催促,柳扶微才意識到自己險些禦前失儀,將合巹酒一飲而儘。
聖人比甘露殿賜婚時更蒼老了。
短短半月,先是鑒心台默許太子擄了她,再是太子瘋魔,大婚前皇城內還出了鬼祟……也難怪望來的目光帶審視及憂慮了。
聖人誡說:“承我宗事,勖帥以敬,先姒之嗣,若則有常。”
若是以往,司照或當回“孫兒不敢忘命”,此刻他隻恭身道:“臣奉詔。”
一個淡淡的“臣”字,隱隱拉遠了祖孫的距離。
底下親王重臣更是神色各異,祁王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禮官道:“日吉時良,新人行禮——”
一拜天地。
拜不祝福他們的天道。
二拜高堂。
高堂正被鎖在東宮地牢,滿口汙言穢語地詛咒親子。
禮官尚未說三拜,聽到有親王倒吸一口涼氣:“下、下雪了!”
天上褐雲像被風扯碎,白絮打著旋兒落下,一觸竟是冰的。
聖人攙著扶手站起來。
國師肅容道:“三月飛雪,天公不作美……”
話沒說儘,眾人各生驚駭。
難道真的是老天的預兆麼?
禮官遲疑了,正想偏頭去詢聖人之意,司照啟唇:“抬頭。”
不是對彆人說。
柳扶微似有所覺,小心地抬眸,同他對視。
交織重疊的光影裡,一襲金繡繁麗的吉服,都不改他淡如霜的麵容。
雪霞天落入他瞳眸深處,攪亂成血霧,浸染在眼尾。
他無視旁人,朝她踱出半步,雙手附心疊並。
“揖。”
聲線溫啞,語氣仿似命令,當先抬袖的動作鄭重,目光墮墮。
她的心臟不可抑製地一燙,依言舉袖。
禮官方始道:“三拜夫妻同心——”
一對新人齊齊躬身。
夫妻交拜。
拜背叛神佛,甘墮閻羅的愛欲。
雪霜悄無聲息落下,繾綣地落了他們滿身。
無視風急,無視飛雪。
誰又能說這不是一對璧人呢?
“禮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